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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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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13

晴天

紫外线指数为9

沈拂南讨厌被暴晒,要不是他秉着敬业的原则,是不会答应主办方把电影宣传搞成户外路演。

外边是列日红火的天,地面被烤得直冒蟹壳青的烟。

化妆师在他冷色手臂上狂喷防晒,喷完还开玩笑地说:“妥了,起码喷了三十块钱的量。”

他扯扯嘴角,接过黑色口罩戴在脸上。

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郁成在旁边强调活动内容,让他出去后尽量往人多的地方站,看用多长时间会被路人认出。

沈拂南漫不经心低摆摆手:“知道。”

郁成:“放心,到时候摄像组和现场保安都会在周围,一有不对劲就会上前保护你的安全。”

“嗯。”

半小时后,黑色埃尔法停在京佛客流量最大的火车站路口。

沈拂南默了一瞬:“真会挑地方。”

郁成:“……”

沈拂南:“人是真多。”

郁成:“……”

对面高楼林立,幕墙屏上播放着他最近拍的一条奢侈手表广告。

郁成下车替男人拉开车门。

沈拂南确认口罩戴好后,抬脚下车,暴露在炎炎烈日下。

他穿过人行道,走进火车站外的广场上,置身在往来不息的人流里。

喷过防晒的手臂被烤得发热。

刚站定一分钟,身后突然传来一记颤抖的女音:“……鹤遂”

他眸光一顿。

居然这么快就被认了出来。

沈拂南转过身,看见一个苍白枯瘦的姑娘,她最多只有六十斤,穿着一件肥大的白色连衣裙。

连衣裙本身不肥大,是她骷髅般的身形衬得它肥大。

她用一种极尽悲凉哀伤的目光看着他,缓缓问:“那天你为什么没有来”

就这么一句话,沈拂南就知道这女的来历不简单。

她似乎和鹤遂的过去有关系。

他下意识地应:“嗯”

她执著地看着她的眼睛,声音颤抖得更厉害:“那天你为什么没有来”

一连两问。

沈拂南感觉到胸腔里的心脏在加速跳动,他控制不住,也解释不清为什么会这样。

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他只能皱着眉问:“你说什么”

随后,摄像组涌了上来。

他看见那个白裙姑娘被团团围住,主持人给她解释这是电影《昼唇》的户外路演活动,询问她是不是他的粉丝。

她的眼睛始终在看他,语气平静:“不是。”

沈拂南当时觉得自己像是被甩了一记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的脸色立马变得凉薄难测,毫无情绪。

主持人让他摘掉口罩,问他:“两位是认识吗”

他心里烦得厉害, 淡淡扫一眼那姑娘的脸, 漫不经心地说:“不认识。”

沈拂南简单的三个字会让那姑娘突然发疯。

她发疯似的朝他冲上来,一把将他脖子上的牙齿项链扯出,并且质问他——

“你说你不认识我。”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的智齿戴着”

原来脖子上这条戴了四年的牙齿项链,竟然是来自面前这个枯瘦苍白的姑娘。

沈拂南在这一瞬间意识到,她一定和鹤遂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否则他的心跳不会一直加速,看着她脸上越来越多的泪水,他的身体也感受到一种实质的痛苦和悲伤,在逐渐侵蚀着他原有的理智。

看她被保安拽得摔倒时,他的心竟然不受控制地抽痛了一下。

沈拂南很明白,不是他在痛,而是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在痛,明明他已经成为这具身体的主人四年之久,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感受到一种强烈不安,有预感这个姑娘会给他的生活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的预感一点都没错。

当天晚上,沈拂南在偌大的浴池里泡澡,浴室明亮宽敞,面前漂浮着藤编托盘,上面摆着果盘小吃和红酒。

他倒不爱在泡澡的时候吃东西,只爱喝点红的。

微醺慵懒的感觉会让他很放松。

两杯红酒下肚,他有点昏沉沉,双臂反搭在浴池边缘,头放松地后仰着,露出分明的喉结和紧实冷白的胸膛。

浮泛的热雾让他很快就昏昏欲睡。

他做了个梦。

他在梦里看见一个穿着黑色t恤和灰色裤子的男人,背对他站在一面落地镜前,手里拿着一个东西。

他仔细一看,发现男人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男人把水果刀对准自己的手腕。

“喂。”他忍不住冲那个男人叫了一声,想提醒对方别干傻事。

“……”男人没有回应,甚至没有回头。

好吧,既然如此他也懒得多管闲事。

沈拂南无所谓地耸耸肩,想要转身离开,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脚抬起来。

整个人都像是被某种魔力钉在地上,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

男人握住刀柄,缓缓划拉——

他看见男人的手腕绽出猩红,从腕骨到小臂,长达五厘米的皮开肉绽,血汩汩地往外流着。

老天。

沈拂南在心里默念,还好他割的是手腕侧边,而不是手腕正中,否则一定立马飙血出来。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逐渐,黏糊糊且温热的红占据沈拂南所有目光。

滴答滴答——

他听见鲜血滴落在明净地板上的声音。

那个男人也在此时缓缓转过脸来,沈拂南瞬间瞪大双眼,他看见了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男人身后的落地镜。

镜子中,男人的脸和他的脸可以完美重合,连一丁点的肌肉走向都相同。

也正是在这一瞬间,沈拂南感觉到右边手腕传来尖锐的辣痛感。

他下意识低头,看见的是自己皮开肉绽的手腕,正在不停地往外涌着鲜血。

鲜血顺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滴落,和落地镜前的男人一模一样。

就连每一滴血液坠地的时间都完全吻合。

头顶落下缭乱的光,刺得沈拂南眼睛生生作痛。

他微微眯着眼,在那张相同的脸上看见几分笑意,笑得深厉阴狠,眼神极具攻击性。

“你是谁”他问那个男人是谁。

“……”男人将手上的水果刀转玩一圈,再牢牢握住,他来到沈拂南耳边,低低说,“你逍遥得太久,已经忘了谁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

下一瞬间,沈拂南陡然从梦里惊醒。

噩梦让他满头冷汗,他长长松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还好这是一个梦。

还好,还好……

手腕持续性的剧痛袭来。

沈拂南颤缓缓地抬起右手,看见手腕侧边的深深刀痕,看见刀痕里的肌肉和经络,满手红色的血,瞬间被激出更多冷汗。

他抬头,对上一面巨大的落地镜。

这是在他的卧室,但他为什么又在卧室,他明明在浴室才对。

而他的左手此时此刻,正握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沈拂南将水果刀扔出去,将镜面砸出一块蛛网般的裂痕。

他迅速转身远离那面镜子是,生怕刚刚梦里的男人下一秒就会从镜子里走出来。

他抽了好多纸擦手上的血,又把伤口紧紧按住,然后给郁成拨通电话,让郁成找一个家庭医生过来。

至于具体原因,他没明说。

甚至在家庭医生给他处理伤口包扎时,他也只能撒谎,说自己是切水果时不小心割伤的。

家庭医生露出明显的怀疑表情。

他只能沉着脸保持沉默,毕竟也想不到更好的说辞。

等医生离开后,他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的吞云吐雾。

浓郁烟雾萦绕在四周,将他的视线模糊成氤氲的白。

沈拂南在抽第十根烟的时候,他猛地站起来,冲到卧室的落地镜前,举起缠着三层纱布的手腕沉沉问:“谁干的”

没有人回答。

他猛地踹向镜子,脚落在蛛网般的破裂处:“谁干的!”

镜子的碎裂在急遽扩散。

沈拂南眼睁睁看着整面镜子轰然碎裂坍塌,在阵阵破碎声中,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是鹤遂。”

还补了句,“沈拂南,他才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

“……”

那一刻,沈拂南终于明白,身体里沉睡的主人格醒了过来。

四年时间,他就只在其他人格口中听过鹤遂这个人的存在,从没有真正打过交道——他们都说他在沉睡,很可能永远都不会醒。

所以打一开始,他根本就没把一个不会清醒的主人格当回事。

他可以完美压制住其他副人格,渐渐也忘记主人格的存在,仿佛他与生俱来就拥有着身体的使用权。

直到今日主人格突然清醒,给予他痛击。

沈拂南低眼,看着满地的镜子碎片,视线锁住其中一块,透过眼睛看向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缓慢地说了三个字:

“你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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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主人格的突然清醒只是一段插曲。

没想到却只是开始。

手腕被割伤的第二天,沈拂南按照原定行程,入住京佛精神病院,与一名双相情感障碍患者住在同一个病房,进行近距离观察,以便他对新电影角色的诠释。

沈拂南是万万没想到,那个瘦如骷髅的姑娘居然和他在同一个病房。

通过她床头屏幕上显示的基本信息,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周念。

她还是像初见一样,神神叨叨地质问他,说些他根本听不懂的话。

他虽然听不懂,但是知道,那是主人格鹤遂欠下的债——他无需解释多重人格的事,只用伪装放下过往旧事即可。

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多重人格的事情,他必须保持完美。

沈拂南没想到,当他一句说了句“周小姐,那些都已经不再重要时” ,周念居然郁愤攻心,当场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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