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三更合一(2/2)
“好一个‘奴大欺主’。”苏方明淡淡讥讽了一句。
“还请大爷专注想办法,如何把老爷从开封府的大牢里救出来。”
“如何救?我是他亲生儿子,去求情有用?”
苏方明一句话,把苏有才被暂时堵得无话可说。
“大爷何不和夫人商量商量,大爷和夫人认识那么多京城的官贵子弟,总有能帮上忙的。”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商人出身,本就被人轻视。无事尚且算是朋友,有事谁管你?即便有一两个人有真心,就开封府那铜墙铁壁,哪个官贵能敲得开?纵然是陛下亲临,怕是也拦不住包拯秉公执法。”
苏方明令苏有才想点实际有用的事,别光耍嘴皮子指责他不作为。
“你要是有能耐,你去啊。”
苏有才被彻底堵得哑口无言。
……
第三日清早,包拯忙完政务,就立刻提审了苏进敬。
见苏进敬一副颓靡之态,答话有气无力,甚至连表达愤怒都跟苍蝇叫似得。
包拯不禁疑惑问公孙策:“是不是牢里的人虐待他了?”
公孙策可不敢打保证,扭头问苏园同样一句:“是不是牢里的人虐待他了?”
苏园当即招来叶牢头问:“是不是牢里的人虐待他了?”
包拯和公孙策:“……”
叶牢头马上老实地回禀:“苏老爷富贵惯了,不习惯牢里的生活,嫌饭不好吃,嫌吵不睡觉。他自己一间牢房住着,没人打扰,没人犯人欺负他,更没狱卒刁难他,是他自己连着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睡觉,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不过,虽没人打扰,但有鸟打扰!
“胡说!胡说!”苏进敬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指责苏园,“分明是她故意放了一只鸟在我牢们前,折磨我,故意不让我睡觉。”
包拯和公孙策互看一眼,质问苏园是怎么回事,哪儿来的鸟。
“属下作为陛下御封的司法参军,专门负责掌管议法断刑,岂能辜负了陛下期待,自当该执法严明、一视同仁。”
包拯点点头,赞同苏园的话,“可是这跟鸟儿有什么关系?”
“那只鸟就是钱监装鬼吓人的八哥,是它害得钱监一众工匠们以为闹鬼,都被吓得不行。这装鬼的人都惩处了,鸟儿岂有不处置的道理?虎若伤人都当打死,八哥那般瞎叫吓人,自当处罚,判它在大牢□□。”苏园‘有理有据’地解释道。
包拯在公堂之上向来刚正严毅,面色极其肃冷,今日倒忍不住笑了一声,因为苏园这说法实在新鲜。不过是关一只鸟罢了,且理由挺充分,这还真算不了什么的大事。
“包大人,她分明就是故意针对我!想用那只鸟害死我!”苏进敬继续告状道。
“你这就是鸡蛋里挑骨头,苦诉的诉在最没道理的地方了。给你一个人住一间牢房已属优待,那些同牢住很多人的犯人,都有各种各样的脾气,谁不吵啊。何止吵,不小心挨打的都有。你隔壁不过住个鸟儿,除了叫两声,连啄你一下都不曾,你还挑?”
叶牢头斥责苏进敬乱告状,并告知包拯,如果住在大牢的犯人,都像他这样嫌弃同牢的人吵闹,那他们这些狱卒的活儿真没法干。
包拯安抚叶牢头一句,转而对苏进敬道:“无证诬告朝廷命官,杖一百。”
苏进敬吓得瞪圆眼。
“念你初犯,本府便饶你这次。切记,在开封府的公堂之上,你要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如有欺蒙诬告,一切都按律法处置。”包拯警告道。
苏进敬气得瘫软地伏在地上,他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随即白眼一翻,整个人晕了过去。
衙役立刻泼水将苏进敬弄醒。
苏进敬咳嗽了两声,头发都湿乎乎的黏在脑壳上,更加狼狈。
包拯便正式开始审问苏进敬,和他细数了进财与青衣人的共通之处:都腿脚极快;一个床顶藏弩,一个会用弩;身材相似,鞋子大小相似;青衣人骑的蒙古马,苏家有;青衣人怀里的账本,也出自苏家首饰铺。
“如此之多的共同之处,苏老爷还认为青衣人和进财为是两个人?”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或许这二人刚好就是相同点多。再有,包大人说青衣人的身材与进财相似,证据在哪儿?据我所知,开封府并无青衣人的尸体,那又如何衡量他与进财身体相似,难不成只凭苏司法一人想当然以为的口述?”
苏进敬醒来之后,他就憋着一口气,他熬到这时候,终于等到包拯审他,当然要竭尽全力为自己辩白,以求尽快离开大牢。
“再有,我从不知进财会用弩,他床顶的灰尘痕迹,真能确定是放置弩留下的么?有没有可能是别的东西?”
苏进敬很擅狡辩,专挑不能完全确准的证据反击。
接着就是童石头被押上来,与苏进敬对峙。童石头脸色很苍白,人也很虚弱,与虚弱的苏进敬跪在一起,状态倒是很一致。
“你说我威胁你,何时何地在何处,我以何种方式威胁你?”苏进敬质问童石头。
童石头马上道:“四天前上午,苏家的小厮来我家,带我去了五桃别苑。当时有草民的邻居们可作证,他们都看到了。”
这一点衙役之前已经求证过了,确实属实。
苏进敬惊讶地皱眉,四天前上午他确实在五桃别苑,但他并没有见过这个童石头的人。他心中一震,能如此清楚知悉他情况的,必定是他的身边人。又或者是苏园派人跟踪她,找人算计他?
苏进敬立刻看向苏园,见她正是用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瞅自己,毫不掩饰她眼里喜悦的情绪。苏进敬在心里直叹作孽,后悔当年没能亲手掐死苏园。
“五桃别苑的看门小厮都可以为我证明,我不曾放过这人进过五桃别苑。”苏进敬辩解道。
“你的家仆,当然是向着你说话。”王朝忍不住说道。
“这话没道理,我出门不带自己的家仆,难道带别人的?再说他们是否撒谎了,诸位一审便知,难不成严明执法、洞察秋毫的开封府官员们,连这点甄别真假的能耐都没有?”
苏进敬说到这里,身体开始摇晃,似乎身子要挺不住了,又要晕厥。
包拯应承苏进敬的要求,表明他会详查苏进敬的小厮是否撒谎。但在查明之前,苏进敬因为童石头的指认,仍有重大嫌疑,需要住在大牢。
“包大人,草民如今的情况您也看见了,若再这么住下去,只怕不出两日,草民的命便没了。”苏进敬提出让苏家人给他送饭,也请包拯承诺尽快查实小厮们的供词。
包拯应了。
傍晚,苏家的老管家苏有才来给苏进敬送饭。
苏有才提着食盒到了大牢门口,便有看守大牢狱卒就检查食盒里的饭食,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将食盒送入。
“王大哥,关于灰尘痕迹这事,我有个想法!”
赵虎连忙喊住从大牢里出来的王朝,勾住他的肩膀,跟他阐述自己的想法。
“苏进敬不是辩解说那床顶的灰尘痕迹,有可能是别的东西造成的吗?咱们有青衣人落下的那个弩啊,拿面粉拍灰试一下,若留下的灰尘痕迹与床顶的丝毫不差,岂不就证明一样了?他就再没道理辩解了。”
“聪明啊!咱们这就找苏姑娘先试试去。”王朝惊喜地拍拍赵虎的肩膀,随即离开了。
苏有才从狱卒手里拿回了食盒后,便忙问狱卒,苏进敬在里面的情况如何。
“死不了。”狱卒没好气地打发苏有才快走。
这一晚,苏进敬虽然吃饱了饭,但依旧睡不了觉。那八哥总是没事儿就突然喊一嗓子‘我死得好惨’,苏进敬越听越觉得他像是在咒自己。
在大牢呆久了,昨日还曾亲耳听见牢里有人被拖走,执行了死刑,苏进敬不免会触景悲己,担心他最终的结局。越这么想,越听那只鸟叫,就越觉得像咒他赶紧死得惨一样。
他气急了,就抓地上的稻草,团成一团去打那八哥,八哥受惊后叫得更欢,一晚上跟和尚念经一样不停地冲他喊‘我死得好惨’。
早上的时候,苏进敬觉得自己心跳加快,胸闷气短,接连三日不得好觉睡的他,真有一种离死不远的感觉。
包拯并未拖沓,赶早就复审案子,告知苏进敬,经他们的调查,小厮并无说谎之嫌。反倒是童石头,在经过一晚的严加审问之后,老实招供了自己撒谎了。
童石头因不满佃户们被苏进敬过分苛待,令他一家十二口日子过得凄苦,他便心存报复,趁机诬告苏进敬。
“不可能只有他,有人在唆使他针对我,这个人还很清楚我的情况,了解案子的情况。”苏进敬见自己的清白终于洗清,大大松了口气,请包拯一定要查出唆使童石头背后的人。
“这不大可能了。”公孙策道,“童石头有痨病,昨夜审问之时便不停咳血,后昏厥不醒,人在今早已经咽气了。”
苏进敬震惊。
“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幕。”苏园轻轻叹。
当初苏家为了认苏园回去,便找了个得绝症的女人佐证,编了个故事上门来诓骗。如今苏进敬也遭遇了类似的情况了。
苏进敬听了苏园的感慨,愤怒地看向她。
“天道好循环,苍天绕过谁。”苏园便顺势对上苏进敬的眼睛,微扬眉梢。
“是你,一定是你唆使童石头陷害我!你故意报复我,毁我名声,在大牢里折磨我!”苏进敬指着苏园。
“本府已警告过你,若无证据诬陷朝廷命官,杖一百。”包拯厉声斥责之后,便下令行刑。
苏进敬洗清嫌疑了,自然就会被释放。可如今因这杖一百,他必要要横躺着被抬出去了。
但是苏园连让他横躺着出去的机会,都不想给他。
在苏进敬受杖刑的时候,苏园就在府衙侧门附近踱步,时不时地往外看。
孙荷晓得白玉堂和展昭昨晚都去执行任务了,还没回来。
“老大这是惦记谁呢?”孙荷故意戏谑问。
“在惦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方长脸,有点胖。”
孙荷诧异:“老大,你这样不好,若是被——”
话未说完,孙荷就看见白玉堂和展昭现身了,王朝带着衙役跟在他们身后。他们带头押着的那个人刚符合苏园的形容,五十多岁的男人,方长脸,有点胖,此人正是苏家的老管家苏有才,另外还有三名穿夜行衣的人被一遭带回来了。
苏园注意到了他们从三人手上收缴的弩。
她立刻叫人取来青衣人的弩,对比之下,不管是做法还是所用的木料、弹簧都非常一致,显然是从同一个地方出产的同一批弩。
“不止这些,有更直接的证据。”
白玉堂让苏园放心,苏进敬这次跑不了了,他随即跟苏园简单讲述了这三名穿夜行衣的偷袭者,作案的整个经过。
因为有开封府的四名衙役看守进财的房间,先是管家苏有才声东击西,吸引走了两名守卫,三名夜行衣偷袭者从屋后砸了两坛灯油在房子上,欲射火箭焚烧房子。这事情很简单,本来动作快他们立刻就能成事,却因王朝等人的突然现身,阻碍了他们计划,三人便不得不撤退离开。待他们一路跑回藏身之地后,才发现竟被白玉堂和展昭跟踪了。
三人哪里是白玉堂和展昭的对手,因为实力悬殊太大,几招对打之后,三人就被打趴在地上,悉数被擒,毫无挣脱之力。白玉堂和展昭通过观察,发现了后院柳树下的土有异常,随后就挖掘找到了被掩埋的进财的尸体。
苏园随后就看见马汉和张龙带着衙役,抬了一具尸体过来了。
“这下苏进敬肯定没有办法脱罪离开开封府了。”
王朝等人都非常高兴彻底解决了苏进敬,告诉苏园这一次可以放心了,以后苏进敬再不会有机会害她了。
“活该他有今天,畜生不如的东西!”赵虎骂道。
苏园忙向他们道谢,多谢他们一出手就解决了她的大麻烦。
“我们其实没出什么力,都是白护卫冲在前头,解决了所有问题。还有后院可能会藏尸,也是白护卫率先想到的。”
展昭把功劳全都推在白玉堂身上,让苏园要感谢的话就感谢白玉堂。
苏园就看向了白玉堂。
白玉堂先温柔地回看了一眼苏园,便立刻变脸,不满地睨一眼展昭:“大家都有份出力,用不着把功劳都推在我身上。”
虽然白玉堂话语的内容听起来并不领情,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对展昭说话语气很冲。
展昭等苏园和白玉堂一起离开了之后,庆幸地摸了摸鼻子,偷偷在心里感慨:这家伙的软肋果然在苏姑娘身上。
方仵作对进财的尸身进行了细致地就勘验,因进财人已经身亡七八日之久,夏天尸体腐烂比较快,尸体已经膨胀变大,很难从五官上去分辨出其身前的样貌。
但仍然可辩进财脸部地表面皮肤上附着着一层黏糊状的东西,非他本来的肌肤不同,后脑中刀而亡,衣服和鞋子也都符合那天青衣人的衣着,基本上可以凭此断定,进财一定是易容成了青衣人。
苏进敬结结实实挨了一百杖之后,早就疼得叫不出声。
冷汗和泪水打湿了他眼睛,加之他本来就疼得晕乎乎的,抬头依稀看见管家苏有才的身影,后面还跟着一群人,他就以为是苏有才带着家仆们来接他回府了,就赶紧唤他快带人把他抬回家。
“这次的仇我记下了,回头我一定会——”
苏进敬话说一半,忽然听到有冷笑声,察觉到不对,他抬首就看见有白色的身影。
苏进敬用袖子擦一下眼睛,猛劲儿睁眼去看,这才看清楚那人是白玉堂,还有苏园他们。而苏有才则被衙役押住肩膀,半弓着身,一脸颓丧的模样。
苏进敬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没多大事,只是苏老爷要问候狗头铡这点小事。”苏园答道。
苏进敬气呼呼地瞪向苏园,还是满脸不懂:“我不明白你们什么意思!”
“老爷,他们找到了进财的尸体!小人没用,小人本打算去替老爷毁了他们掌握的证据,却没想被抓个正着!”苏有才噗通跪地,哭着赔罪道歉。
苏进敬瞬间恍如被雷劈,随后他回过神儿来,痛骂苏有才多此一举,根本没必要去冒险毁掉灰尘痕迹。
“小人昨日给老爷送饭的时候,听开封府衙役偷偷说,比对弩留下灰尘痕迹,就能给老爷定罪,小人才——”
“糊涂!你中了圈套了!这世上的弩长有很多都大同小异,就是比对出一模一样的灰尘痕迹,他们也不能凭此定我的罪!”苏进敬气得咳嗽起来。
这一咳嗽就牵动着伤口疼,加之他气、怒、恨、怨、悔等情绪激动交杂,导致他骤然呕出一口血来,白眼一翻,又晕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