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2/2)
郭氏思忖道:“倒是不曾。裘二老爷考取了科举便一直在翰林院,不曾任过别处。当年……还没有从四品呢,只是个从六品的修撰。”
薛蟠眉头紧锁。裘二老爷看起来和吴天佑一样,与郡主成亲、终身受困翰林院。然此二人决不相同。吴天佑不过是个寻常进士、还冒了籍,裘二出身侯府;吴天佑娶的是异姓郡主,裘二娶的是国姓郡主;吴天佑因妻子娘家势大、在家里说了不算,徽姨连丈夫想娶二房都拦不住。则景田候府要么有军权,要么有财权,要么……有机密权。或是机密的军权和财权。裘良那哥们身为侯府嫡长孙,竟做着小小的六品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而旁的公侯子弟,或是如贾琏这般挂个同知之类的文虚衔,或是威远将军游击将军之类的武虚衔。奋斗在帝国公务员第一线的唯有裘良一个,而且干着个极锻炼人的职位。这么看裘家倒也透着些不正常。
才刚想通这一节,抬目便看见贾元春望着自己似笑非笑;薛蟠忙拱手致意。元春眼波流转:“薛家表哥想什么呢?”
薛蟠道:“想郡主为何不把二房踢出府去。她姑妈是先皇太后吧。已没人撑腰,郡主还忍她作甚。”
郭氏道:“她是如今这位皇太后的侄女,当年的淑妃娘娘。”
“哦?”薛蟠几根手指头轻轻敲打案头,“如此说来,是二房先嫁给裘二叔,然后她姑妈才当上的太后。”那就更说明裘家至少是SSS级卡牌了,甚至有可能是SSR级。“裘二叔升官是何时?”
郭氏冷笑道:“他一直是个修撰,今上登基后连升数级。”
薛蟠连续点头。元春微笑道:“依着薛表哥看,那二房究竟为了何故嫁的裘二叔?”
“不知。”薛蟠道,“但肯定不是因为他们相爱。淑妃的侄女,就算丢去庙里当姑子,家族也不可能允许她因为爱情而嫁给一个区区翰林修撰当二房。”在涉及皇家的婚姻里,权力置换才是常态。“元妹妹可有想法?”元春摇摇头。薛蟠又望向王熙凤。
王熙凤愣了愣,思忖半晌道:“莫非太上皇极喜欢裘二叔?”
薛蟠道:“也保不齐是这个缘故。”
又想了会子,王熙凤道:“不对。若太上皇喜欢他,他怎么还是个翰林?”
“喜欢一个孩子未必要给他高官当。”薛蟠悠悠的说,“也可以给他连高官都没有的影响力。比如建议皇后人选。”王熙凤若有所思。薛蟠瞥着元春道,“元表妹现在明白出宫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了吧。”
元春垂头道:“我委实德才俱不佳……”
“错!”薛蟠打断道,“表妹德才俱佳,但旁的女史、贵人、妃嫔德才亦佳不输给你。后宫最是拼爹处。姨父的实职撑不起你的位分,舅舅终究只是舅父且独木难支。”
元春猛然抬起头:“若是薛家表兄入朝为官呢?”
薛蟠早预备好了说辞。“我若大你二十岁,可以帮你;很可惜,我只比你大一岁。如今我还是个披着袈裟敲着木鱼等在终南捷径另一端的小和尚。等我入仕、爬到一二品的时候,表妹早老了。”元春神色大动,显见没想到这一节。“再有。”薛蟠扭头望了眼王熙凤,轻叹道,“你看看凤丫头、想想琏二哥哥,再想想皇上。他都五十多岁了!你真的愿意给比你父亲还老的男人做小老婆?”
元春眼中登时坠下泪来:“我有什么法子!家里……唯指望我撑着……”
薛蟠摆手道:“你把琏二哥哥放在何处?元表妹,老祖宗老了、落伍了。你别再把她的话当真理,她告诉你的也许都是谬误。至于姨妈,”他哂笑道,“王家的智慧打包遗传给了舅舅一个。你母亲和我母亲一样,都既不坦诚也不明智。对她们俩,好吃好喝供着就行。若表妹听姨妈的,那便是问道于盲,还不定她把你坑到哪儿去。就拿姨父住着荣禧堂来说。你已入宫三年有余,早不是小白了。若有妃嫔常住坤宁宫,而娘家父兄皆为上不了朝会的小官……”
元春脸儿顿时白了。那妃嫔活得过半年才怪。
薛蟠吐了口气。“我知道许多人羡慕杨国忠。殊不知杨国忠的出现有两个必要条件:皇帝糊涂,皇帝大权独揽。今上既不糊涂、实权也还在太上皇手中。故此,只有娘家支撑后宫、没有后宫反哺娘家。元表妹,这就是姨妈和你们家老太太的短视之处了。”
良久,王熙凤拉着元春的手道:“妹妹,如今你已回家,只安心做大小姐。你哥哥虽年轻,幸而不糊涂。”元春才刚止眼泪,瞬间又哭了。
郭氏含笑道:“这般兄弟姐妹和和美美的才好。”乃瞧了薛蟠一眼,示意他出言宽慰。薛蟠犹在思索。郭氏咳嗽两声。
薛蟠抬头看看几位女士,道:“我在想,那位二房李氏能为了什么了不得的好处,愿意屈身嫁给裘二叔。”
郭氏微微皱眉:“那位不姓李。”
薛蟠一愣:“哈?不是李太后的侄女么?”
“你不知道?你舅舅没告诉你李太后是随母改嫁的么?”
“没有!”薛蟠好悬没站起来。“对了,舅舅说李太后乃独女且父亲早亡,没有父兄故此没有外戚!太上皇大约是因为这个才挑了她做继后。合着不是亲外戚啊。那还是有外戚的嘛。李太后继父姓什么?”
郭氏道:“姓郝。”
薛蟠怔了三秒钟,脱口而出:“卧槽!”郝不是吴逊他老婆的姓氏么?特喵的整个连成块了!当今皇帝和李太后保不齐是一伙的,也不知怎么联手做掉了先皇太后和义忠亲王母子。徽姨家那个二房越想越不单纯。本以为她不是妖艳贱货就是绿茶婊,如今看来都不对,分明是卧底女特务人设。
凤姐元春齐声问:“薛表哥!怎么了?”
薛蟠扶住额头半晌没说出话来。徽姨输得不冤枉。她的日常生活,是别人的硝烟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