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阿周与吴忧 相遇之前 02(2/2)
苏明周思索片刻,点头,“是啊,那些人可没安好心。”
阿孔又教了苏明周一些店里的规矩,中午两个人一起去楼下的广府餐厅,阿孔请苏明周吃了顿午饭,下午一点,苏明周穿着制服开始了第一天上班。
苏明周这个班上得比想象中的顺利得多。
她虽然从前念书的时候成绩不好,但脑袋不笨,很多事情一学就会。加上音乐吧的工作也不算难,苏明周没干两天就上了手,第三天的时候,因为在一个四人座的客人玩桌游的时候临时帮忙凑了个人数,帮一个老板赢了钱,得到了工作以来的第一笔小费——比她一个月的工资还要高。
苏明周两天前就已经从素素家里搬了出去,住在离音乐吧公交两个小时的一个青旅里,六十块钱一晚。
拿到小费的第二天恰逢休息日,苏明周花了一天的时间,在离音乐吧公交一个小时的城中村租了一间月租两千的小房间。
当天晚上,她把自己的全部家当——一个背包、一个行李箱,摆在灯光不甚明亮的单人间里,整个人猫一样舒展着身体躺在只有床垫的单人床上,全身是奔波一天后的酸散放松。
苏明周看着头顶上的白炽灯泡,长长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闭眼,微笑。
她闭着眼休息了几分钟,从床上坐起来打算稍微把屋子休整一下。
头顶传来细微的啪啪声,她抬头,原来是一只白色的飞蛾不断碰撞白炽灯泡。
苏明周往周围看了看,随手拿起桌上没收拾的硬纸板,抬手正要拍,纸板却在就要碰到那只飞蛾的时候停住了。
苏明周走到窗边开了窗,回身用纸板把飞蛾赶出了房间。
她手臂承在窗楞上,看着蛾子飞进夜色中,低声:“今天心情好,放你一条命。”
苏明周关上窗,撸起袖子,哼着歌朝自己的行李箱走去。
平顺的日子过得很快,一个星期后的下午,苏明周像平时一样来上班。
她每天的排班是下午一点到晚上十一点钟。晚上忙,但是下午的客人不多,尤其是上班的第一个小时,苏明周往往是在和阿孔聊天。
阿孔:“阿周,你看这是什么?”
阿孔见苏明周换了制服走出来,给了她一个小盒子。
苏明周走过去,拿起盒子看了一眼,“咖啡?”
阿孔看起来很开心,“是卡门瑰夏,据说是全世界最好的豆子。不过这个不是金标的,只是红标级别的……你先喝着,等到……”
“阿孔,”苏明周打断他,“你为什么送我这个?”
“你不是要开咖啡店吗?我想你应该很喜欢咖啡,那天路过一个咖啡展会,看到就买了。”
苏明周把盒子放回了吧台上,“阿孔,你不用送我这么贵的东西。”
“我不介意的,我……”阿孔对上苏明周平静的表情,两人对视了有一会儿,渐渐,对着她毫无波澜的表情,阿孔脸上的热情褪去。
他低了低头,再抬头,又是眼神明亮,“没关系阿周,你别放在心上,我送你就收着,你收我的礼物,我……会很高兴的。”
苏明周静静地看了会儿阿孔几乎是带着丝恳求的表情,拿起了吧台上的盒子,语调冷静:“这是最后一次。”
阿孔的脸色白了白,勉强弯了弯嘴角,“可以。”转身去整理身后酒架上的酒水。
阿周拿着阿孔送的咖啡回到了员工休息室。
她靠在存物柜旁边,打量着手中的小盒子。
盒子不过拳头大,拿着没有什么分量,厚实的白色包装上用黑金色的的英文写着 Geisha,上面贴了一张淡绿色的便利贴。
——送给美丽的苏明周小姐
字体端正,横平竖直。
就像阿孔一样。她想。
苏明周把咖啡放进自己的包里,到旁边的洗手间用凉水扑了扑脸,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女孩素面朝天,只在唇上涂了一层薄薄的口红——这还是应素素的要求。
——不论如何,化妆是必须的,这是基本的礼仪
那天在洗手间,素素将自己包包里的口红硬是塞到了苏明周的手里。
——你这么美,只要涂个口红就够了
素素似是复杂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然后甩了甩手上的水,离开了洗手间。
苏明周用手臂在嘴唇上用力擦了擦,皮肤上传来些微的拉扯感,口红被擦去,露出被她擦红的本来唇色。
“抱歉,阿孔。”苏明周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地低声说了一句。
从员工室出来,前面传来素素的声音,“小苏,来。”
苏明周抬头,素素正面带笑容地站在一个单桌旁边,单桌上坐着一个男客,目测三十岁上下,穿着深蓝西装,面前放着一杯酒,也朝她看过来。
苏明周朝两人走过去。
途中,她注意到不远处窗边的单桌上还坐了一个客人。那客人戴着白色鸭舌帽,黑色口罩,将脸全遮了起来,但还是让她不由地将视线移到他的身上。
无他,他的气质太过出众。那人的身高目测一米八五往上,放松却不失挺直地靠坐在椅子上,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前,侧头望着窗外,似乎在认真听着台上现场演奏的钢琴曲。
窗外的晨光明亮地洒在他的身上,他交叉放在桌上的食指白而修长,骨节分明。
阿周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来到素素他们面前,
“素素姐,怎么了?”
素素朝她使了个颜色:“昨天你唱的那首《雨一直下》,唱给这位客人听听。”
苏明周一愣。
昨天开店前,她和阿孔还有两个店里的工作人员闲聊,小桃——就是她来音乐吧的第一天在摆放桌椅的那个女孩,听说她不会唱歌后,起哄非要她无论如何上去唱一首。
当时气氛轻松,苏明周便上台清唱了一首张宇的《雨一直下》。原唱感情充沛又充满力度,苏明周则不是。她把歌里需要爆发的地方全部弱化,用舒缓抒情的调子把歌唱了一遍。
这个唱法不是她的发明,而是她从前在职高上学的时候,同寝室一个女孩唱的。
那个女孩失恋后请她们去街边的火锅店吃饭喝酒,喝醉了便抱着酒杯唱了那首歌,然后哭成一个泪人,最后还是苏明周她们把那女孩送回了寝室。之后没多久,那女孩就退学了,说是到南方某个大城市打工去了。
苏明周昨天唱那首歌的时候素素也在台下,等她唱完,素素还玩笑道:“你还骗我说不会唱歌,这都可以直接上我们的晚场了。”
可是说到底那也只是一时兴起,苏明周平时几乎不唱歌,此刻又怎么能真的上台去给客人表演?
苏明周:“素素姐,我唱不好的,昨天那是和阿孔他们随便唱着玩的。”
素素:“我听你唱得很好啊,没事的。”
阿孔在吧台后也开口笑道:“阿周不会唱歌,唱得也不好听,客人听了下次都不想来了。”
这会儿时间早,店里除了那个戴着白色鸭舌帽的客人,便只有素素旁边的男客。
苏明周还想再说什么,那男客开口道:“没关系,不好听我也不会怪你。”
他朝不远处的戴着帽子的那人伸出手掌,“给那位小哥送上你们店最贵的酒,记在我的账上。”
“不用。”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清澈温润。
苏明周转头看向那人,他此刻抬起了头来,正朝他们看过来。
鸭舌帽下,黑色的口罩上方,露出雪一样的皮肤,画中人般的眉眼,一双琥珀色的瞳孔中带着极淡的温柔笑意。
苏明周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心脏。她倏然垂下眼去,眨了眨眼。
他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她想。
“小苏?”素素催促。
苏明周抬眼,轻声:“那我就试一试。”
见她答应,素素高兴起来,“去吧,加油。”
她抬手轻推苏明周的肩膀,不小心碰掉了那位男客披在椅背上的衣服。素素蹲下身捡起,轻拍了拍,重新披到了椅子上。
苏明周将目光从素素拍在那外套上的手上收回,朝台上走去。
钢琴师对她道:“那首歌我不会弹,没办法给你伴奏。”
苏明周:“没事,我清唱就好。”
她打开麦克风,喂了一声试了试音,在椅子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苏明周深呼吸一口,清澈而徐缓的声音从音响中流淌出来,
“
雨一直下
气氛不算融洽
在同个屋檐下
你渐渐感到心在变化
你爱着他
也许也带着恨吧
青春耗了一大半
原来只是陪他玩耍
正想离开他他却拿着鲜花
说不着边的话
让整个场面更加尴尬
不可思议吧梦在瞬间崩塌
为何当初那么傻
还一心想要嫁给他
”
唱到这里,之后的部分是原本歌中的高潮,但苏明周没有将节奏加快,而是将声音变得愈发飘忽,调子也愈发深沉而缓慢,整首歌透出原曲没有的哀伤,仿佛一个伤了心的女人在喃喃自语。
“
就是爱到深处才怨他
舍不舍得都断了吧
那是从来都没有后路的悬崖
就是爱到深处才由他
碎了心也要放得下
难道忘了那爱他的伤
已密密麻麻
”
这时,从旁边传来钢琴声。
苏明周回头,之前带着鸭舌帽的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钢琴前,钢琴师则站在一边。
“继续。”他说道,修长洁白的十指一边在琴键上跃动。
苏明周将目光从他的手指上收回来,
“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在同个屋檐下你渐渐感到心在变化
不可思议吧梦在瞬间崩塌
为何当初那么傻还一心想要嫁给他
……
”
歌曲来到最后一个高潮,苏明周的声音轻飘得仿佛抓不住的云烟,调子缓慢得令人的心跟着发沉,和着的钢琴声也随之变调,沉重的低音和尖锐的高音交织,渲染出一种隐隐带着放纵的无望。
“
不要再为了他挣扎
不要再为他左牵右挂
今后不管他爱不爱谁
快乐吗都随他
……”
那人的伴奏和苏明周配合得天衣无缝,更准确地说,是单方面地和她配合得天衣无缝。苏明周随心唱,他的伴奏却能完美地契合她的歌声。
“
……
就是爱到深处才由他
碎了心也要放得下
难道忘了那爱他的伤
已密密麻麻。
”
最后一句落了音,苏明周关了麦克风,从椅子上站起来。
台下传来拍手声,那男客目光发亮地看着她,笑道:“明明唱得这么好,还那么谦虚。”
苏明周摇摇头,“没有。”
她回头看向旁边的钢琴,那人也站起了身,口罩下的脸应该是对她笑了笑,然后伸手给她比了个拇指。站在一侧的钢琴师跑上前,向他小声讨教,声音激动,“前辈,你这是即兴的吗?太厉害了……”
那人转头和钢琴师聊了起来,苏明周下了台,回到素素他们身边。
那男客对她笑道:“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下次再唱一首给我听。”
苏明周低了低头,“下次您来的时候叫我就好,不过我也只会这一首。”
那男客一边拿出手机,一边笑道:“肯定还会别的。”
苏明周摇摇头:“我真的只会这个。”
他笑了笑,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把手机屏幕伸到了她的面前,上面是个二维码,“来吧。”
苏明周:“抱歉,我们音乐吧不允许员工私下加客人的联系方式。”
那男客抬眼看素素,“是吗?”
素素推了推苏明周:“这里没人会告诉店长。”
苏明周开口:“抱歉……”
这时候,阿孔拿着一杯酒走了过来,将酒杯放到桌上,同时笑道:“先生,阿周刚来没多久,要是让店长知道她才来就不守规则实在不太好。”
那男客轻松道:“我认识你们店长,就算他知道了,也绝对不会怪你。”
苏明周没动,只是重复了一遍,“不好意思。”
桌上静默了片刻,那男客忽然笑了,收回手机,“小姑娘的胆子小,是我心急了。”
素素的脸色有些僵硬,“江总……”
那男客拿起外套站起来,“没事,你们继续工作。”
那男客穿上外套,离开了。
阿孔见他出了门,低声道:“阿周,你千万别搭理这种人,你看到他看你的眼神了吗?像蜘蛛一样。”
“阿孔!”素素喊停了阿孔,朝仍在店里的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客人使了个眼神。
阿孔自知失言,闭嘴不再说话。
素素没有看苏明周:“好了,都回去干活吧。”说完,回身去收拾那个江总桌上的杯碟。
阿孔和苏明周各自转身离去,苏明周抬眼朝戴着鸭舌帽的客人看去。
他不知何时接起了一个电话,一手端着咖啡杯喝着,一手接听电话。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微微蹙了眉,“我已经订好了在一个音乐吧举办。”
“你取消就好。”
他说完这句,神色忽然一怔,把耳边的手机拿到眼前看了一眼。
似乎是被对面的人挂了电话。
苏明周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次日下午,素素约了苏明周吃饭。
苏明周和素素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的大楼,“素素姐,我们要来这么好的地方吃饭吗?”
素素笑道:“你上班之后还没好好休息过吧?偶尔吃顿好的也是应该的。”
四点钟的太阳从停车坪的西面斜斜地照过来,略微刺眼,苏明周微眯着眼睛,“素素姐,你说的事究竟是什么?”
素素甩上车门,发出“砰”的一声响。阳光下,她带着笑容的脸似乎有些不真切,“其实,昨天那个江总是我的朋友。”
苏明周抿了抿唇。
“他想和你做朋友,就托我约你一起吃个饭。”
苏明周:“你之前是说有事要和我聊聊的。”
素素一笑,“不就是这个事吗。”
素素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小苏,走吧。”
苏明周没有动,片刻,她开口:“素素姐……”
“小苏,”素素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当初你刚来a市的时候,是我带你回了家,又带你找到了现在这份工作,你觉得素素姐是会害你的人吗?”
“江总他这个人吧,”素素两手叉在了胸前,“确实喜欢好看的女孩子,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也没有什么恶意。
“不管在什么地方,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人家愿意和你做朋友,你又何必一定要拒绝?”
太阳又往下沉了一点,直直地照进苏明周的眼睛里,她把眼皮垂得更低了。
苏明周的嘴唇动了动,“只是吃个饭吗?”
素素:“对啊。”
“好。”
苏明周随着素素走进大楼,门口一男一女两个迎宾员颜值拉满,满脸笑容地对着他们鞠了个躬,“欢迎观临帝岛大厦。”
苏明周和素素上了电梯,素素按下了49。
电梯缓缓上升,素素问道:“你现在租的房子住得还习惯吗?”
苏明周点头:“挺好的。”
素素:“a市租房贵,我们半个月的工资也只能租到五环外一个普通的单间。而在这里随便吃一顿饭,就能抵得上我们几年的房租。”
苏明周:“是吗。”
素素:“是啊。这里是a市最贵的饭店,不但是会员制,吃饭还要提前预约。”
素素叹了口气,“赚钱对我们来说难,对有钱的人来说却是易如反掌。我们认识也挺久了,和你说实话,我现在住的房子其实是我男朋友的。没有他为我花钱,我这辈子也住不上那么好的房子。”
苏明周:“那还挺好的。”
素素:“我男朋友什么都好,就是爱玩。”
她的语气中似有一丝落寞,但那份情绪太轻太淡,转瞬即逝。
“不过我挺理解他的,以他的身份地位,一辈子绑在我的身上似乎也挺委屈。做人不能什么都想要,我既然得到了他那么多物质资助,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
苏明周看了一眼缓缓上升的楼层数,咽了咽,“素素姐,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素素:“哎呦,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有些感慨。小苏,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苏明周点了点头,“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电梯门关得久了,素素身上的香水味似乎也变得甜腻起来了。苏明周想。
素素静了静,“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很懦弱的人?”
苏明周摇摇头,“不会的。”
素素:“小苏,你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苏明周想了想,“不是的素素姐,你误会了,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前有人和我说过,对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要多理解,一个人做一件事总有他的理由。”
——“姑娘,你母亲这样有她的难处,你虽然现在还不明白,但要多理解你母亲”
那是一个下雨的夜晚,那年苏明周刚上初三。
苏明周同母异父的弟弟撕坏了苏明周的试卷,苏明周训斥了弟弟几句,被刚上班回来的母亲撞见了。
虽然平时母亲上完班回来都是满脸疲惫,但那天母亲的脸色格外差。
她摸了摸哭着抱着她的腰告状的小儿子,抬头冷冷地对苏明周道:“你这个多余的人,给我出去。”
苏明周不是没有被母亲骂过,她也总是选择忍耐,但是那天,她的心因为这句话几乎要颤抖起来。
于是,她连鞋子也没有换,穿着拖鞋跑出了家门。
出了家门,她才发现外面在下雨,苏明周跑到楼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站在那儿看外面密集的雨幕。
她就那么站着,没有冲进雨里,虽然她很想那么干。
她站了五分钟,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是十五分钟。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总之,她在楼下站了不知道多久,最终还是一步步地淋着雨走进了雨中。
她走得很慢,看着地上印着路灯和雨点的积水,不知道走了多久,耳边传来了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姑娘,你怎么了?”
过去了很久,苏明周早已忘记了那个阿姨的模样,但她记得那个阿姨穿着一双墨绿色的雨鞋。
她看着那双墨绿色的雨鞋,“我妈妈把我赶出来了。”
那阿姨走到她身边,打在苏明周头上的雨消失了。
“你妈妈说气话呢,姑娘,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苏明周:“弟弟撕了我的考卷,我妈妈却说我是个多余的人。”
“……”
“他有爸爸,我没有。”
阿姨沉默了会儿,“姑娘,你母亲这样有她的难处,你虽然现在还不明白,但要多理解你母亲。”
苏明周:“是吗。”
阿姨叹了口气:“走吧,我送你回去。”
回到家门口,苏明周在紧闭的门前站了许久,抬手敲了敲。
门后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门打开。
母亲上下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去洗个澡吧。”转身先回了屋内。
苏明周走进屋子,关上门,依言去洗了个澡,头发也没吹便躺到了床上。
那天晚上很奇怪,她回家之后好像什么也没想,躺到床上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看着停了雨的窗外,她才想起昨天分开前忘了对那阿姨说声谢谢。
那天之后,原本苏明周的成绩能压线上高中,但好像那张被撕毁的试卷也撕去了她的什么,苏明周的成绩开始直线下滑。
班主任找她谈过一次,但成绩的起落在一个班级里太过常见,之后便再没有人在意。
三个月之后,苏明周以一个不起眼的成绩上了隔壁县的职高。
……
“不是的素素姐,你误会了,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前有人和我说过,对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要多理解,一个人做一件事总有他的理由。”苏明周说。
素素闻言,顿了片刻,似乎在思考她话中的意思。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中带了几分高兴,“小苏,你能懂就好。”
苏明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电梯到了。
两人从电梯里出来,在侍者的引导下,来到了一个叫“天人飞阁”的包厢里。
侍者为她们开了门,“二位请进。”
苏明周跟在素素的身后走了进去。
包厢很大,贴着金色花纹的壁纸,天花板上明亮的环形水晶灯散发出玫瑰金的光芒。进门的左手边就是个旋转门的洗手间,隐隐能闻到里面淡雅的香氛气息。
昨天见过的江总就坐在窗前的座位上,偌大的圆桌摆满了精美的菜点,他见到素素和苏明周走进来,往椅背上一靠,对她们抬了抬手。
“素素,小苏。”他弯起嘴角。
平心而论,这个江总的长相放在人群中算是偏俊秀的水平,加上他多金的身份,不能说是个没有魅力的人。
“江总。“素素叫了一声,先拎着包坐到和江总隔着两位的椅子上。
苏明周跟着往前走,在素素身边隔了两位的位置上坐下。
“小苏,昨天你的歌唱得真好,我念念不忘了好久。”江总对她笑着开口道。
苏明周弯了弯唇角,“您夸张了。”
江总一笑,“没有。对了,听素素说,你也是一个人前段时间刚来的a市?”
苏明周转眼看了看素素,素素好像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专心地吃起了碟子里的螃蟹,仿佛那是十分美味的食物。
苏明周:“嗯。”
江总:“从前素素也是。”
素素听到,抬头对着江总笑了一下,江总垂眸颇为温柔地看着她。
“那时候她什么也不懂,在一家ktv上班,还受了人欺负。”
素素接口:“后来江总帮了我。”她回视江总,眸光柔和。
江总又是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帮朋友是应该的。”
素素:“是啊。”低头用小锤子敲开了海蟹的一只蟹腿。
江总抬眼看向苏明周:“在a市这段时间,感觉如何?”
苏明周:“挺好的。”
江总:“你刚到这里,可能觉得什么都新奇,但在这座城市呆久了,如果没有一个家、一个依靠,会产生强烈的漂泊感。这是我的朋友告诉我的.他们有的在a市拼了几年在这里安了家,有的赚了点钱,就像来的时候一样拖着行李箱离开a市回了老家。”
江总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看着窗外。
夕阳落尽最后一丝光亮,城市的地平线一片空茫的青灰,夜就要到了。
他转头看向苏明周,眼中是满满的笑意,“不过既然我们有缘认识了,你在a市的生活肯定会比一个人过精彩。”
苏明周点了点头,“嗯。谢谢。”
江总哈哈笑起来,“我说得太多了,饭都顾不上吃了,先吃东西吧。”
素素笑:“我都快把这个蟹腿吃完了你们还没动。”
江总的声音听起来很柔和:“知道你爱吃。”
素素把自己桌上一块装满了蟹肉的小碗往江总的方向一推,“分你一点。”
江总没有拒绝,把碗拿到了自己面前。
素素把另一个同样装满蟹肉的小碗放到苏明周面前,“小苏,这是你的。”
蟹肉洁白细嫩,带着缕缕红,灯光下仿佛血丝一般。
苏明周:“谢谢。”
江总:“小苏不怎么爱说话啊,我身边还没有像小苏一样话少的朋友,小苏算是第一人了。”
苏明周笑笑,伸手拿了桌上一份樱桃。
开始吃饭,三人的话少了一些。
面前的玻璃转盘缓缓转动着,一盘盘菜点慢悠悠地从苏明周面前转过。
里面有一部分是能填饱肚子的食物,还有一部分是很多女孩子会喜欢的摆盘精美的甜品。
他们吃了会儿,江总从一个白盘子里拿了一块掌心大小的白色小蛋糕,又从多彩的糕体旁摆着的不同颜色的糖花里挑了一支红色的玫瑰糖花,把花插道白色小蛋糕上,托着暗红的锡纸将小蛋糕递给了苏明周。
“小苏。”
红色的玫瑰糖花晶莹剔透,在灯光下闪着宝石一般的光泽。
苏明周看了会儿江总掌心的蛋糕,没有去接,“江总,我自己来就好。”
素素笑道:“小苏,江总的好意你就别辜负了。”
苏明周缓缓地眨了眨眼,伸手接过了江总手里的蛋糕。
她的手指碰到了江总的指尖,他的指尖是冰凉的。
江总对她笑了笑,又拿起转盘上一瓶包装甜美的瓶子,打开,将里面莓红色的透明液体倒入她的杯子,“这是比利时一家私人酒庄的果酒,a市这半年只有两瓶在售。”
苏明周想说什么,江总笑道:“小苏,你别告诉我你不会喝酒,为了买这瓶酒,可花了我大力气。”
素素:“小苏还是会喝的,就是不知道酒量怎么样。江总,你手下留情啊。”
不知道素素的话让江总哪里逗到江总了,他好像很开心一般笑了会儿,“我怎么会不留情。”
苏明周:“我只能尝一尝。”
江总:“好。”
后来苏明周回想起这个晚上,她设想了许多种可能的托词,但最后不得不承认,只要那个江总想,他总有办法让自己喝下那杯酒,就算不是酒,也可以是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