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一意孤行2(2/2)
百里褚言等得久了,墨瞳里再度闪现几许紧然,低沉的问:“倾月当真不信我?”
云倾月淡笑,“倾月信与不信,有何关系。褚言之事,你自行处理就好,你便是将傅婉迎进王府为妃,倾月也会与世子爷送上祝福。”
她再度想与百里褚言自然而然的撇清关系,然而即便她这话说得温和,百里褚言的瞳孔却是骤缩,苍白的面上再起波澜。
“你就这般心系慕祁?与我言话,也会想着他?”他深眼锁她,眸中积攒风云,却被他强行压制。
云倾月不知他为何又会突然变了情绪,仅是默了片刻,便要说话,然而话还未出口,他目光颤了半许,低沉沉的道:“你问我是否看清了自己的心,我如今倒是可以告知你,我已是看清了自己的心,而倾月你呢?你声称心系慕祁,你可是也看清自己的心了?”
云倾月淡笑,心如明镜。
她自是看透了她自己的心,她也清晰知晓,她对慕祁并无爱意,只是这又有何妨,她与慕祁在一起,本就不是因为爱。
她默了片刻,才缓道:“倾月心如明镜,看透了的。”
“你当真喜欢慕祁,甚至爱上他了?”他瞳孔满是复杂,嗓音越发低沉,面上的苍白之色也越来越甚,仿佛如洪水席卷般,竟像是毁地一样。
被他的目光及苍白的脸色所扰,云倾月故作自然的挪开了目光,不愿再观他脸色,仅是略微缓慢的低道:“无论喜不喜欢,爱不爱,倾月与世子爷在一起,应能安然幸福。”说着,嗓音稍稍悠远半许,“倾月满身血仇,一生沉浮,世子爷愿给倾月倚靠,倾月自是欣慰。不瞒褚言,如今在倾月心里,爱与不爱皆不是问题,倾月也不会主动去奢望爱,只要世子爷对倾月好,不欺瞒倾月,护着倾月,倾月便觉足矣了。”
“你就当真是这般想的?你觉得子瑞合适,那我百里褚言呢?你曾与我福祸与共,朝夕相伴,你对我,就无半分喜欢?”他沉默了许久,终归是低沉沉的问了这话。
云倾月脸色微僵,转眸望他,却是将他满眼小心翼翼的期待及复杂望入了眼里。
‘喜欢’这二字,她前不久也曾亲口问过他,只可惜他并未回答,如今他反过来问她是否喜欢他,如此,她该如何回答,也沉默吗?呵。
她承认她心底对百里褚言的感觉略有莫名,甚至偶尔会莫名的烦躁以及莫名的安然温暖,只可惜,许是正是因为心底的波动,她才更不敢去多加猜测甚至是面对自己的心思,而今又知百里褚言以前对她几番欺瞒,甚至还动过将她送给南凌奕之心,是以这心底深处,终归是有了芥蒂与疙瘩。
一旦她那日拜托慕祁所查之事是真,一旦百里褚言当真对她隐瞒了
翼王府举家尚在之事,她与他,定分崩离析,彻底决裂。
所有心思,刹那与脑中辗转开来,待回神,才见百里褚言依旧紧张甚至复杂的望她。
他瞳孔内积攒着一丝极淡的光影,仿佛在紧张的期待什么,她并未多加猜测,仅是暗自敛神一番,正欲朝他摇头,哪知他似乎猜到了她的反应,瞳孔内的光影顿时熄尽,连带目光也迅速挪开了,随即还未待她出声,他便道:“你无须立即给我回话,你先考虑几日再与我说吧!”
云倾月神色微动,淡道:“无须考虑了,倾月对你是否喜欢,现在便可告知你。褚言,我对你……”
“倾月!”他蓦地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极低极沉,随即起了身,朝她道:“时辰将至正午了,你先坐着,我差人去厨房备些午膳来。”
嗓音一落,他苍白着脸色要出屋。
云倾月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指尖所触之处,依旧有血渍的湿润,然而百里褚言却迅速挣开了她的手,挺直了脊背迅速朝不远处的雕花木门行去。
云倾月神色沉了几许,待他正要伸手开门时,她终归是出声道:“褚言,倾月一直当你为友,并无私情。”
这话一出,不知为何,心底莫名一抽,竟是有些怪异的云涌与刺疼。
而百里褚言整个人却僵在了原地,挺直的身影竟显得格外的单薄瘦削。
“都说了让倾月考虑几日,你为何不思量的就说出来了。你方才那话,我就当未听过,你思量几日后再回答我。”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头也不回的道出了这话,然而语气却格外的低沉,仿佛在强行压制着什么。
云倾月怔了一下,按捺心绪一番,低道:“无须再思量,倾月所言是真。”
他僵硬的脊背似乎颤了一下,那湿润的宽袖竟有鲜血低落下来。
“倾月许是饿了,所以才不愿费时间思量。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为你传午膳。”他低声道了这话,语气比方才更是低沉了几许,尾音一落,他便伸手开门,只是待出门时,他的脚步竟是格外的沉重,连带身形都有些踉跄。
云倾月深眼凝他,直至他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脸色云涌不定。
她已是将话说得明了,百里褚言,为何会不愿信,甚至还自欺欺人的说她饿了,是以才不愿费时思量?聪明如他,何时也喜自欺欺人了?
一时,疑虑丛生,心底也莫名的厚重不堪。屋中气氛也缄默压抑,云倾月静等了许久,眼不见百里褚言返回,便想出府去相府,然而前脚刚踏入屋门,便见老管家领着一众端着午膳的婢女迎来。
“郡主这是要去哪儿?先回屋用午膳吧!”老管家刻板的道出这话,语气低冷,并无半点温和。
嗓音一落,他与婢女们驻足在原地盯她,势必要云倾月入屋,他才会收回目光。
老管家的态度再度冷淡,云倾月对此倒是有些了然,想来自是方才他送药进来,她并未帮他劝说百里褚言喝药,是以他略有气恼了。
她按捺神色的朝老管家问:“褚言呢?”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老管家脸色骤然冷冽,双目圆瞪着云倾月,情绪也蓦地收敛不住,冷气沉沉的朝云倾月质问:“倾月郡主既是不关心我家王爷,又何必问他在哪儿!老奴以前也听府中之人议论过,也知倾月郡主历来高贵,眼光也高,喜欢的人也是南翔太子那般风云的人物!只是郡主既是不喜我家王爷也就罢了,可为何郡主要三番五次招惹我家王爷?纵是王爷如今受伤,郡主也不过问分毫,也不劝说王爷敷药与喝药,在郡主眼里,可是全然未将我家王爷放在眼里?”
劈头盖脸的被老管家这般质问,云倾月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然而老管家却怒意不止,继续道:“便是草木家畜,王爷对它那般好,也该感化了!倾月郡主扪心自问,你与王爷相处这么久,王爷可曾亏待过你?你本是不喜王爷,为何还要招惹他!
如今王爷满心都是你,念念的是你,甚至那段时间因为你而主动喝药,为了你而改造郡主府,为了你而多次神伤,王爷本是体弱,自小也不得任何人体贴关照,倾月郡主既是闯入他心里了,为何又要伤害他?难得郡主当真如小厮们私下议论的那样喜欢南翔太子那样的人?纵是我家王爷对你百般顺从与讨好,你都不会对他动半点心吗?”
老管家越说越激动,情绪高涨,苍老的面上满是怒意与质问,然而那略微混沌的眼里,却突然积攒了泪。
他这席话全因心疼百里褚言才说出来的,云倾月自是理解,她沉默片刻,才略微叹息的低道:“老管家,您误会了,倾月并未闯入褚言心里,褚言,并不喜欢倾月。”
嗓音一落,本以为老管家能理解,然而老管家更是怒不可遏,眼中的泪霎时气得淌落在满是沧桑皱纹的脸颊。
“郡主怎能说出这话,你怎能这般无情!”他道,语气竟有些嘶哑。
云倾月眉头一皱,还未回神,却见老管家突然朝她跪了下来,云倾月脸色骤变,正要伸手扶他,然而老管家却开始朝她磕头,嘶哑沧桑的道:“倾月郡主,无论你喜不喜欢王爷,请你收回这番话。王爷自小无人对他好,受了太多苦,如今王爷好不容易心系了你,望郡主莫要让他失望与心寒,老奴在此为郡主磕头了。”
“奴婢为郡主磕头,求郡主了!”老管家一跪,他身后端着午膳的婢女们也全数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
“老管家,你起来!”云倾月脸色大沉,几番用力想扶起老管家。
然而老管家却执拗的跪地,浑然不愿起身,更嘶哑急促的道:“求郡主应了老奴的话吧!王爷对郡主是好的,望郡主莫要伤害他了。前日夜里他外出归来便胳膊受了重伤,昨日又在郡主府等了郡主一日,受了寒,夜里发烧得下不了踏不说,王爷也不让人为他诊治,更不让人为他处理胳膊的伤口,今日一早,他还强撑着去相府寻郡主,直至方才归来,都不曾喝药进食与处理伤口,王爷方才吩咐老奴为郡主送午膳时,脸色已苍白得厉害,浑身都在发颤,袖子也在滴血,吩咐完老奴后,王爷就回屋关门,任由老奴与府中大夫如何敲门,王爷就是不开!老奴不知方才郡主与王爷相处时与王爷说了些什么,但王爷那般失魂落魄,定与郡主有关。老奴不求郡主喜欢王爷,但求郡主看在王爷对你不薄的份上,莫要伤害王爷了,若是郡主当真有心,此番便请郡主去劝王爷让大夫诊治及喝药,老奴为郡主磕头了,求郡主了!”
老管家的磕头声一道道的击落在云倾月心口,发紧发僵,云倾月强行按捺着神色,朝老管家道:“褚言是聪明人,并不会拿自己开玩笑,老管家且放心,也许过会儿,褚言便会开门让大夫诊治了。”
“王爷的性子,老奴再清楚不过。一旦动心,自是如刻在了骨头上一样!解铃还须系铃人,郡主若是不出面,王爷定不会让大夫诊治。”老管家嘶哑道,仍是不住的磕头,“求郡主了。”
云倾月目光骤然开始摇曳不稳,心底发着紧,终归是答应。
老管家终于停止了磕头,苍老的面上带着泪痕,眸中却积满了各种情绪。
云倾月不再观他,仅是不发一言的转身朝百里褚言的主屋方向而去。
途中,闲王府的梅花莫名凋落不少,地上,偶尔会见得几滴刺目的血,应是百里褚言回屋是留下。
不知为何,许是迎面而来的风太冷,竟似是一直冷入了心底,纵是紧裹衣裙,也觉周身寒凉。
老管家一众人便不近不远的跟在她后面,步子略有踉跄凌乱,脑中再度闪现出老管家那些话,云倾月心底起伏不定。
待行至百里褚言的主屋前时,只见屋门紧闭,屋中平静无声。
云倾月伸手略微僵硬的拍了拍门,又顺势强捺心神的唤了几声,然而屋中无声无息,犹如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