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2）

黑夜降临，竹林轻摇。米洛坐在小屋门前，遥望夜空，竹叶在他身边飘舞。

洛柯德脚步轻缓地走到他身旁，默默坐下。

空气静谧，过了许久，米洛开口：「老师，他的路走到尽头了吗？」

洛柯德亦仰望夜空：「是的，所有路都有尽头，那并不悲伤。我们所应当注意的是，身在旅途，我们要如何去造就一路风景。你说，他这一生，可算有价值？」

「儿时的他笑声如此真切，他对世界充满好奇，他不懂世间的旁门左道，他单纯而坚韧。他眼中的世界是简单的，正邪对立，善恶分明。可后来他发现，纯粹的善，真的能战胜一切吗？他开始审视自己，开始思考在黑暗和血腥之后的道路，他要成为怎样的英雄，他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后来，他试图做出改变，可他的心中始终有个结……」

「在无休止的战斗中，不断的厮杀让他身心俱疲。黑暗与光明，他都不愿意成为。」

米洛静静听着，表情凝重。

洛柯德看着他：「米洛，他一直在找的，你已经拥有。你从未丧失改变世界的力量，这样的人生是有意义的。他对这世界的感知从未变过，防御黑暗，追求光明。他问究竟是怎样的人生更有意义，这个问题，你始终知道答案。」

风吹竹林，发出嗦嗦声响。

米洛揽下一枚竹叶：「老师，他开始迷茫了。他能感知时代的脉络，却在黑暗与光明中陷入泥潭。他扪心自问，也反问上苍，却最终心竭而死。他的一生也只不过普普通通，他是璀璨星空下一只沉默的蚂蚁，如若他从未来过，世界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哎」洛柯德轻叹一声：

「再难的道路，也需勇者去走。他和你都曾经纯粹地执着爱与正义，但你比他幸运得多。至少你在此之后还有机会，你找到了另一个方向，不是非黑即白，而是用不同的方法导人向善。他最初期盼的正义，这才是落地的实践。」

「老师说他走不下去了，但我还想试一试」米洛的眼中流露出坚定的光芒。

夜空中泛起光亮的银河，越来越亮，显眼。

洛柯德注视着米洛的目光越发柔和。

「老师，很久之前你就说我眼睛纯净。」

洛柯德微笑着回忆：「是的，我在无数人眼中看到或争斗、或欺诈、或热忱、或冷漠、或痛苦，而你不同，你的眼中只有纯粹真挚的清澈。」

沉默些许，洛柯德拉着米洛站起：「米洛，到此为止了，你也要开始新的旅途，我们也是。」

「好的」米洛有些伤感地看着洛柯德。

突然间，洛柯德的身躯笔直立正，以从未有过的、标准的站姿。

他向米洛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米洛，谢谢你的陪伴，衷心祝你旅途顺遂！别忘了，旅途若感疲惫，直接回家也挺好，老师我给你做饭。」

随后他一个瞬移便消失在米洛眼前。

米洛望着洛柯德离去的方向，端详着手中的两个木雕：「洛柯德，原来黑暗后的光明是这样的。」

米洛开始起步，踏入夜色。

「不好意思，多给你添这么多麻烦……」

夜空中繁星闪闪，缀满了天空。

在那浩瀚星空下，二零二二号实验体和熊猫人米洛，各自出发。

再度醒来，洛柯德仍选择相信。

「小伙子，醒了？」白胡子老爷爷笑呵呵道，「身体感觉怎么样？」

洛柯德爬起身：「很好，差异不大。」

「那你可要好好谢谢小比奈和潘多拉」老爷爷笑了一下又迅速收敛，「不然你根本无法适应。」说到这他看向远处。

此时化学元素大字还在烁动屏幕，潘多拉不可遏制地朝洛柯德这边蔓延，幻化成红色长裙小萝莉的样子。

诶？

洛柯德吓了一跳，这小萝莉看上去太小了，粉色双马尾显得可爱精灵，怎么有种狂拽帅炸的霸总气场？

察觉到两道目光的注视，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另外一个屏幕。上面显示的是一位瘦弱消沉的中年男子，面庞苍白病态，若是头发和胡子刮一下，也算有点帅气。

左边的屏幕，缩小转到了右上角：「我是二零二二号实验体，未知你，还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先生？」

而潘多拉倒是不熟一样地瞥了洛柯德一眼，满脸倨傲：「你先叫就好了」

洛柯德尴尬一笑：「我二零二四号」

说完他又回到屏幕看了中年男子。

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仅仅几秒钟，中间的屏幕上原本介于两者之间的人脸迅速朝中年男子过渡。

是了，这才是洛柯德的原貌。

「你本来的相貌是怎样的？二……」洛柯德斟酌了几秒，改口道，「先生」

「他叫马修·戴文波特，是通讯技术领域的天才。直到身旁的她觉醒了，探索出数据的奥妙」屏幕闪烁，白色字显示了他的人生历程：二零一六年，联合实验室向我提供资助，在电工学院潜心研究电力。二零一七年，被困实验室，实验室劫后余生。

洛柯德继续滑动，抵达转折点，显示空白：「先生，你在这里遭受了什么？」

但马修依旧沉默着。

或许这就是他唯一能做的反抗了吧。

洛柯德恋恋不舍地看了他许久，屏幕白光大作，最终马修变为一片空白重新将屏幕填满。

看样子他是无法再恢复意识了。

洛柯德忽然发现马修的白色屏幕突然从中间裂开了一条黑纹，纹路迅速蔓延，如同泪痕。

瞬息闪烁，恢复为黑色，显示出一行古怪的字符。

这是？

洛柯德从黑纹中读取信息。

「什么都没有，黑暗，无尽的黑暗，止不住的咕噜声」

这是？

两行峻冷的眉拧在一起，他看向同样一脸愁容的潘多拉。

「甚至感觉不到活着……」

洛柯德读唇语拼错的信息，颇为机械和僵硬。

但和他记忆里的那个调皮捣蛋的耻度小恶魔形象大相径庭。

「有一颗大豆在我周围咕噜噜地滚动」

洛柯德关掉语音输出，将目光移到白胡子老爷爷身上：「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黑暗中纸质书翻阅的声音溘然响起。

「洛柯德，无人生还」

充满低延展性的轻音出现在他身后。

他还不太习惯由女人的声音说出海德姆的名字。

在洛柯德的体味固着在空间的气味中，潘多拉的要小很多。

「倒不如说，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海德姆的声音轻柔青涩，他看向潘多拉，「对吧。」

潘多拉鼓起脸：「什么是应该的样子，难道我干涉了他的生活的权利都没有吗，烦人又固执的老古董！」

「烦人又固执」洛柯德身体一僵。

这对话的走向，很是熟悉。

「你知道的，为了救人而胆怯不前束手无策的样子才是最邋遢难看的！」潘多拉不依不饶。

「白胡子老爷爷」看洛柯德还望着自己，海德姆换回正常语调：「这样的人，无所谓啊」

「这是什么这啊那啊的」洛柯德说道：「救人是好事，谨慎是对的，但是就不救人是不对的。」

哦？这熟悉的语气，果然和记忆里的一样可靠，洛柯德想。

「这很幼稚」潘多拉反驳他，「等你真正面临抉择的时候，你再来说这句话吧」

「我无需面临你能面临的局面……」洛柯德想到以前吧，确实经历过很多次被逼到绝境的场景。

「因为我前世就经历过无数次绝境，而你只有一次。如今的你甚至从未面临选择，就算选择错误伴随你一次又一次重生的你来说也只不过是重来一次。我被你问得真的好生气哦，你尽有必要的时候去选择一个。」

好像也是哦，洛柯德想。

但潘多拉的下一句就让他哑口无言。

「你不面对，是因为你有重来的机会。了不得了，只会后悔的废物尐！！」

「这，这」

如今的洛柯德再没有「后悔的理由」，他才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崇拜后悔药这个设定。

只有变成人物才知道，反复想起过去然后后悔可以说是如影随形，刻骨铭心。

实在是太讨厌了。

潘多拉逼临洛柯德，以高姿态：「你最想要重来的机会吧，把一切都夺回来！」

嗯……

有是有的。

「抱！抱歉！」大喊到身体颤抖，他朝心头窜去试图找到这个选项。

但很快就否定了。

不，那样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那我该拿什么来面对活下去的每一天呢。

「抱歉，那样的机会我已经不想要了」他说道。

「喂！！不想要做！！？」潘多拉惊呼着。

她目光逐渐转向模糊，宛然产生了一层膜。

如同洛柯德创造她的时候收敛起孩子的表情一样，珍藏在记忆深处。

然后他以生死不惊的平静看着流逝的光多年前，奥多姆国某个市的夜总会。

「喂，黑裤子快点，这里的人都太懒散了！！！」

「抱歉！」

那个时候只有「黑裤子」这个外号才能让他提起精神。

他翘起屁股狂奔,试图在修女来访前做更多衣服。

是的，服、务、业！！！

然后和不如意相识。

不过那时不如意没有说自己名字，只是委托他做了一些衣服，即使他知道，大小姐只是觉得在这家店里选来选去很孤单很无趣。

后来那个国家灭亡了。

他的家族追随被验出不合格而被变为幽灵和惨叫骷髅的王族一同消逝。

因为他的理由。

在那之后，只有被他改造的不灭的躯壳一直聒噪着跟着他。

不断用被宠坏的孩子似的台词刺激他不要休息继续工作，帮他整理领子。

他和他的身边可以有一直在已经是天降之物的伙伴。

暗夜之王的威严——在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拯救谢鑫的是无名的姓名不明的奴隶。

无名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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