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2/2)
想到陆弃的身手,她略宽了心,忍不住想到底是谁。
“不好!”陆弃忽然道,“他们在泼东西。”
“是桐油!”苏清欢鼻子好用,“他们想放火,快走!”
她和衣而睡的,掀起炕席抓了个银锞子,跳下炕来,握着陆弃的手就要往外走。
陆弃却把床板上的包袱拎上,才跟着她一起走出去。
秋季干燥,茅草屋沾火就着,熊熊火焰很快蔓延开来。
苏清欢看着被陆弃击倒在地上,死狗一般颤抖却无法逃跑的堂哥苏凡亮和苏凡云,冷声道:“半夜杀人放火,真没看出来,苏家的男人还有这样的胆色。”
“不是,不是我。”苏凡亮道,他的胳膊疼死了,一定是被这个死瘸子打断了。
放完火他们俩就想跑,结果身后一条长棍却像长了眼睛一般,径直向他的右臂而来。
苏凡云心中害怕却嘴硬:“我们,我们烧鬼屋,你管不着。”
“鬼屋是村里的公产,而我和相公住在里面。这事情该让理正和县太爷来评评理。”
火光惊动了村里人,很快村里人都赶来了。
茅草屋起火根本没法救,苏清欢看着自己栖身地方被烧毁,不心疼是不可能的,然而此刻被怒火架着,也顾不上看房子。
这件事情苏家人真不知道,是这两人白天没捞到便宜,又觉得自己的爹吃亏了,想过来寻仇。
问清了事情始末,苏老头对理正道:“自家孩子不懂事,让您跟着费心了。没什么事情,散了吧散了吧。”
被陆弃护在身后的苏清欢不干了:“我是女户,跟你家不是一户。杀人放火,你一句孩子不懂事就想抹掉?”
陆弃拍拍苏清欢的后背安抚她,声音阴沉道:“她早已和我成亲,现在是陆苏氏,不是苏家的人。今日之事,若是公了,就去县衙辩个是非曲直;若是私了,苏家就自己清理门户吧。”
说话间,他手中棍子径直打向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的苏凡云。
随着一声断裂的声音响起,苏凡云像杀猪一般嚎叫起来:“我的胳膊,我的胳膊断了——”
理正也姓莫,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见状也深感头疼。若是自己村里的事情闹到县太爷那里,自己的名声往哪里放?但是这苏家两个小子也太过分,竟然深夜纵火,是想害人性命。
他清了清嗓子,对苏清欢道:“清欢丫头,这事情确是你两个堂哥错了。你说该怎么办?”
陆弃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但是他曾经帮清欢分家立户,所以还算有点情分。
苏清欢对于他的想法门清,装出为了大局委曲求全的模样:“莫大伯,我家的这点破事,来龙去脉您都知道。旧事不提,今日他们也太过狠辣了。但是我就当替我爹还了苏家一条命,我就不告官了。但是我从程家带出来的银子,所有家当都被烧了,这事情苏家必须给我个说法。”
宋氏跳起来嘶吼道:“你有什么家当!你从程家什么都没带回来!”
莫理正不悦地看了老苏头一眼,老苏头道:“你闭嘴!”
事到如今,怕是不赔不行。理正明显是息事宁人的态度,若是他们再不领情,理正一生气,鬼屋也让他们赔就坏了。
苏清欢轻蔑地看了一眼哑火的宋氏,继续道:“衣裳被褥,锅碗瓢盆这些我都不算了,我的一百两银票也算了。但是——”她眼睛一转,“我夫君从京里出来,家里是给了三千两银票的,这是安身立命的全部银子了,这个得还出来。”
三千两!所有人都震惊了。
他们这些人家,手里有个三十两都是十分殷实了,三千两,就是整个村里也凑不出来这么多。
陆弃道:“不行,所有家里的器物,因此损失的银子,一个子都不许少。”
经过一番艰难的谈判,苏清欢“苦劝”陆弃,最后收了苏家三十两银子,理正做主写了一张一百两银子的有条件的欠条——如果苏家人再来苏清欢这里闹事,就立刻要给这一百两,理正做保。
宋氏疯了一样踢打两个孙子,又哭喊着让两个儿媳妇回去拿银子:“你们养的小畜生,这是要我的命啊!”
银子拿来,理正把自己家的旧房子借给陆弃和苏清欢暂住,这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苏清欢灰头土脸地躺在炕上,却哈哈大笑。
让宋氏大出血,爽歪歪。
陆弃却笑不出来,又训她:“人心险恶,这下知道了吧。所以我不在……”
“会忍的,会忍的。”苏清欢连忙道,“陆弃,我带出来了五两银子,剩下的二十两银子都埋在地里,回头去挖出来!幸亏我去镇上的时候把银票都换成了现银。只可惜了东西要重新置办,对了,你拿出来的包袱呢?”
陆弃把包袱拿过来打开,里面是文书和苏清欢替他做的衣裳,这都是对他最重要的东西。
“太好了。陆弃……”
“别叫我陆弃了。”
“什么?”
陆弃垂下眼睛,耳边有些微红:“你刚才在外人面前也险些喊出我的名字。你还是叫相公吧,免得露馅。”
这话是有私心作祟的,所以他有些不敢看她眼睛。
苏清欢犹豫了下,到底问出了心里话:“那个,那个你成亲了吧。我不是想打听你家事,而是我觉得这样对你娘子不太公平。咱们毕竟是假的……”
陆弃二十多岁,不可能没有妻子,说不定早已妻妾成群,儿女绕膝。
“我没有成亲。”
京城中人人避之不及的魔头,天煞孤星,名声又差,谁敢把女儿许配给他?
苏清欢愣了下,难道是他或者对方守制?
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陆弃道:“也没有定亲,原本以为会孤独终老。”
他对女人无感,也不需要传宗接代,他已经是多余的人,何苦戕害无辜的孩子?
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意,苏清欢却有一刹那的心疼和感同身受。
她挤出笑意,故作轻松地道:“那我就喊了,相公,相公,嘻嘻。”
“我表字鹤鸣。”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苏清欢歪着头,“很霸气,真是字如其人。”
“‘字如其人’是这么用的?”陆弃宠溺地看着她笑道,认真地问道,“你有小字么?”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呦呦?”
“嗯。”
“呦呦。”
“嗯。”
“谁给你起的小字?”陆弃忽然问道。
苏清欢眼睛中蒙上一层雾气。
陆弃见她如此,像是被扎了一针,疼得发紧。
是那个程家的少爷吧。她一个丫鬟,识文断字,出口成章,也得益于他的教导吧。
想到这里,他心中愈发酸涩。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她,陪她成长,教她读书识字,还可以教她习武射箭?
早点遇到,是不是对彼此而言都是救赎?
命运的嘲弄,他已承受太多,却不曾嫉妒过谁。而此刻,他对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却有着深深的嫉妒,甚至因此而生出凌厉的杀意。
“鹤鸣,”也许也算同生共死过,苏清欢不自觉地说出心里话,“如果我跟你说,这是我父亲给我起的,你信吗?”
“我信!”
柳暗花明,陆弃心中阴霾顿时散去,斩钉截铁地道。
苏清欢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自嘲地道:“我又胡说了,你竟然也哄我。”
这世她父亲叫苏明礼,是个大字不识的农夫,也就能起个“小花”“小草”的名字,男人们的名字都是祖上定下来一个字,也请秀才给起。女孩子们命贱没人管。
陆弃想说“我真的信”,她的身世离奇,才不是苏家的女儿,然而动了几番嘴唇,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她不说,他便假装不知道吧。
苏清欢短暂伤感之后,又恢复了勃勃生气,她盘算着道:“回头我跟理正讨了起火那块地皮,咱们重新起个屋子吧。三间瓦房,三十两银子差不多够了。回头手头紧紧,再置办东西。”
房子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如果没有意外,她下半生都会在这里度过,需要给自己盖一所房子。
“是不是有点小?”陆弃道。
“不用太大,过这一年半载你走了,太大了我自己住着空荡荡的。等你走了后,我得讨一条大狗养着。”
陆弃沉默。
苏清欢觉得自己这话好像容易引起歧义,便道:“我不是把你当成狗,你比狗好多了……”
“你别解释了。”
苏清欢捂着肚子笑得打滚:“在我们那里,若是一个男人,心疼体贴又粘人,就是小奶狗;若是除此之外,体力又好,你懂的吧,那就是小狼狗。”
“体力好?”
“哈哈哈哈,日后你真正成亲就懂了。”苏清欢笑着道。
陆弃顿时明白过来,瞪了她一眼:“口无遮拦。”
苏清欢心道这才哪到哪儿,等再熟悉熟悉,她给他讲黄段子,那才叫信手拈来。
妈蛋,前世的许多事情都渐渐远去,黄段子却铭记在心。她也真是污得可以了。
陆弃试探着问:“你不怕狗?”
非我族类,尤其是狐狸,都是怕狗的吧。
苏清欢撇撇嘴:“我就是过过嘴瘾,我怕狗怕得要死。”
陆弃自以为了然于心,承诺道:“你放心,我会护着你。最凶悍的獒犬我也曾豢养过几只,都服服帖帖的,你不必害怕。”
若是能回京,要把府里的獒犬处理了。
但是随即他又自嘲地想,树倒猕狲散,他都被害了,府里还能剩下什么?
“不行,我天生怕狗,我还是攒钱买人替我看门吧。”
陆弃没有作声,心里想着,就她这般良善的性子,若是遇到别有所图的仆人,怕是被坑个精光。
他一定要好好护着她。
要地皮的事情是陆弃找理正说的,他说他是男人,不能让清欢处处出头。
盖房子的事情更是陆弃一手操办,苏清欢照常上山采药,回家做饭,晚上陆弃就跟她讲讲进度。
地基弄好了,墙砌好了,上梁了……
半个多月后,苏清欢看着黑瓦白墙的三间大瓦房,激动不已。
“鹤鸣,鹤鸣,我有自己的房子了。”
从此以后不畏雨雪,不怕严寒酷暑,这是她的窝。
苏清欢激动地置办了一桌子菜,还买了一小壶酒,和陆弃对饮。
“女有室为安,从此我真的安定下来了,鹤鸣,敬你这半个月辛劳。”她举杯。
陆弃笑着看她发亮的眼睛,一饮而尽。
苏清欢也喝光杯中酒,看着简陋的屋子,心里满足却要溢出来。
“明日赶集,咱们去赶集置办东西。”这是陆弃说的。
苏清欢想了想,道:“衣裳被褥,锅碗瓢盆这些必须的买了,剩下的银子攒着冬天给你治腿。”
银子太紧张,她采药收入微薄,眼下想行医也打不开局面,无法开源,只能节流了。
陆弃想了想后道:“该买的东西还是要买的。等去县里问问,有没有替人抄书的营生,我现在只能想到这条途经赚钱了。”
锦绣良田之农女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