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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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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生了一场大病,算是报应,也算是躲过一劫。

喉咙溃烂不能说话,四肢无力无法下床。

“大珺,我和你妈送弟弟去了。”养父临出门前告诉我。

“再见,姐姐。”剃光了头发的佀光冲我摆摆手。

弟弟穿着一身军装。

趁着托关系恢复自由身的这几天,母亲从外婆的绿皮本子里联系到某高官,花大价钱送走佀光,去了部队,成为一名解放军。

上下打点,为了帮弟弟脱罪,更多人在做违法乱纪的事。社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法网以气吞如虎的架势覆盖过来,我们左闪右躲,从网眼里溜走,还要把这些事当成一次大冒险丰富了酒桌上的谈资。

告密的马子琪,策划的小混混,受益的佀晓珺,伤人的佀光。

金蝉脱壳。

我尝试着张开嘴跟弟弟告别,但是,嗓子没法发出声音,点点头,是我能给佀光最后的祝福。

赵婉绸迫于舆论压力也退学了,她没有打招呼,一声不吭远走高飞,离开伤心欲绝之地。

全校师生乃至大半个济南,都在关注这起强奸案以及后续的故事,从赵婉绸听从佀光的劝说选择报警之后,很多东西就无可避免的曝光了。大家都在说,赵婉绸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能洁身自爱的女生活该遭报应;大家都在说,小混混敢爱敢恨,算是条汉子;大家都在说,佀光有情有义,如果以后能嫁给这样的男人肯定会很幸福……

我们偏要勉强啊,为罪恶开脱,为伤口撒一把盐,我们勉强地议论着这个社会,这个社会又在勉强地迎合着我们。

到最后,人不人鬼不鬼。

时代却在进步。

我们在成长。

后来啊,学校组织了一次《女生安全防范》演讲会,要求全校师生都要参与。十几名女同学纷纷上台演讲,重复叙述了十几遍赵婉绸的遭遇。

我没忍住,冲上去摔坏了话筒,你们这不是践踏可怜女孩的尊严吗!

马老师说:“佀晓珺,你不要意气用事,写一篇检查开校会的时候念,不然就给你家长说。”

我老老实实写检查自我批评。

我在成长吗?

好像是吧。

等到你音信全无,我上瘾一般,用极端的方式怀念你。

我错了。

我站在学校主席台前,念我的检查。

“对赵婉绸同学遭遇的灾难,深感同情,但我也观察到赵婉绸在受到伤害之后的变化。她一心贪玩,貌似很开心,人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对同学交际的失望,对男女感情的丧失,对学习失去兴趣,让她甘于放纵,以为自己做对了,却是在透支青春,透支生命,作践自己的人格。所以说我们要引以为戒,学会自爱……”

毕竟是检查,台下的同学不会鼓掌,他们站得笔直,齐刷刷盯住我看。我模糊了,仿佛赵婉绸也在,她被人禁锢住,被人捂死嘴巴,微弱的声音从手缝里传出:佀晓珺,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不是我啊!

不是你是谁!

那我承认了吧,就怨我吧!

我又错了。

“赵婉绸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你检查里写了那么多关于她的坏话呢。”

“你们不是也说了吗?”

“可我们又不是赵婉绸的朋友。”

他们七嘴八舌,最后烟消云散。

一错再错。

现在我的,如同失去了一切。

“你还有我。”季琦说。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佀光走了,向南笙走了,但你还有我。”

我多么想抱住季琦啊,在他的怀里放肆哭泣。

那就来吧。

季琦的身子僵住,很久之后才缓缓柔和,双臂环到我身后,抱得紧了些。

“小珺,我想和你好好的。”

“那你要好好学习啊。”

他信誓旦旦地说:“从现在开始发奋图强,跟你上同样的大学。”

“可我一直没理解,为什么你突然就不爱学习了呢?”

“我能考第一名,就敢考最后一名,我讨厌马老师。”

“季琦,你真幼稚。”我推开他,从他的怀里跑出来,开心了很多,“留给你的时间只剩下半年了,从今天起,我来辅导你进步。”

没过多久,就迎来期末考试,高三的我们再没闲工夫打打闹闹,复习、做题、熬夜。这一段时间,都由我帮季琦补习,所以,很多基础的知识再巩固一遍,基本不会出现粗心马虎的失误。

“不可思议,佀晓珺的竟然考了全满分,她连语文都考到了满分!”马老师赞叹道,“你给咱们班争了光!”心里微微泛起波澜,我还在等班主任公布季琦的分数。

第二十六名,中等水平。我还是蛮失落的。

季琦说,自己没掌握的知识太多,接下来仍需继续努力。

“嗯!”看到季琦如此有斗志,我相信他定会重回巅峰。

自习时间越来越多,老师对班级的管理也不那么重视,毕竟,高考冲刺阶段,多数还是要凭个人自觉。班主任当着全班人的面警告那两三个已经彻底放弃的男生,逃课都允许,但是不准耽误其他同学的学习。末了还带上一句:“你看人家季琦,半年前还是倒数第一,现在已经赶上来,再努努力,说不定下次考试就能进全班前十。”

借马老师吉言,第三次模拟考试,季琦真的就考进前十名。那天,马老师单独把我和季琦留下来,推心置腹讲了很多话。她跟季琦道了歉,说自己对学生的关怀还不够,没法换位思考,希望季琦原谅这个首次当上班主任的青年教育者。季琦当然是接过话把,说更大一堆的客套话,把过错全揽自己身上,也给班主任连连道对不起。在我看来,更受感动的人竟然是马老师。

我看着季琦笑脸盈盈的模样,又看到他转过身背对老师的一瞬间,仿佛换了张脸,嘴角下沉,有些阴鸷。他头也不回,离开办公室带上门的同时,给马老师做告别。

季琦说:“咱班主任啊,最喜欢做落井下石的事。就好像我是为了她才好好学习似的。”

“可你的确是为了马老师才不好好学习的。”我对他嗤之以鼻,令季琦无话可说。

生活总算是风平浪静,男生们会在课余时间打打闹闹,流露出“那种再不狠狠捶你两拳就没机会了”的依依不舍。而女生们,三三两两凑堆,感叹着“大学之后就没有真正友谊”这类的心灵鸡汤。

有人会写同人侦探小说,马老师被人谋杀,季琦是凶手,杀人动机是马老师不让季琦谈恋爱。

有人会写高中三年中的搞笑语录,比如曾经的班主任李老师教给我们“后置状语从句”,比如数学老师对学习不好的男生说“你们能扒拉开脚丫子求个n的平方的三次方就烧高香了”,比如历史老师指着黑板口误说道“你们听这句话眼不眼熟”。

那些记忆,抓了一张报纸就冲进厕所的男生。

那些记忆,只戴眼镜框没有镜片的女生。

哈哈大笑过后,好像我们成熟了,长大了,好像那些青春一去匆匆,再也回不去了。

你绝对不会听到长得黑的女生自嘲道“我妈说我出生的时候和食堂里的黑咸菜似的”。

你绝对不会听到当有别人问我们班花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的时候,班花回眸一笑来了句“因为我骚”。

你绝对不会听到老师质问某个男生嘴里嚼什么东西的时候,男生回答老师“我吃自己舌头呢”。

莫名其妙的,就伤感起来了。

做着做着试卷,眨眨眼,就有大泪滴落到试卷上。

当作自己困了。

那就晚安,好梦。

明天的高考,加油。

70

这一晚睡得其实很不安稳,半夜两点多惊醒,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眯上眼就再也睡不下去。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想强迫自己抓紧入眠。过一会儿,又心烦意乱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快要四点了。

这就是所谓的失眠吧。

高考成绩就像是前十八年生命的总结,那个成绩是什么样,就代表了你的童年和青春是什么样。我一再深信某句话:高考是人生中最后一次公平的考试。再以后,求学、工作、结婚生子等等,从来再没有公平可言。一时当受益人,一时赔到倾家荡产。很多人说学习成绩无用,傻学没出路,那都是失败者的借口罢了。学生时代,仿佛人人都固执的深信除了学习以外,都可以获得充实感,多交几个女朋友很充实,多去几次网吧ktv很充实,多抽一颗烟多逃一次课很充实。

也许十几年过后,就已经忘记抛物线的计算公式,就已经忘记“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下一句是什么。

但一定要记住,最能使你充实的东西,是能陪伴你最长时间的东西。

那就是到死都能带在你身边的。

高考成绩。

窗外刚刚泛起鱼肚白,走廊里传出脚步声,这是第三次拿起手机看时间了,才五点,也许是夜急上厕所的父母吧。再过一个小时,闹钟就该响起来了,我告诉自己反正睡不着,索性就看两眼书。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可我更相信流传至今“考试前一天复习肯定考不好”的封建迷信。我从床上爬起来,望向插架万轴的书橱,随手拿了本古代思想家王阳明着作的《传习录》(其实此书是阳明先生弟子总结记录的书本,类似于《论语》为是孔子弟子所着是同一道理),顿时囊萤映雪般陷入书海之中。

闹钟如约而至,随闹钟同时推门而入的是母亲。

“抓紧吃饭,刚做好。”母亲双手往身上抹了抹,“吃完了再洗漱,今天我来负责给你叠被子。”原来,我听到的脚步声,不是起床如厕的母亲,而是贪黑给我们做早餐的亲人。

自始至终,母亲从未在我跟佀光的学习方面做出任何付出,她甚至都不知道西伯利亚是在热带还是在寒带。她经常站在我身后,一站就是半个小时,死盯着我写作业。当我拿出刚刚写好的赞颂母亲的作文给她看时,她连忙摆手称自己什么也不懂。你会抱怨,你那近乎“文盲”的母亲,无法理解孩子是如何表达爱妈妈的。

如此幼稚的你,同样是不能理解母亲无微不至的付出。

就在我偶然听到脚步声并了解真相的瞬间,好像有那么一点点长大了。

我下床,给了母亲深深地拥抱:“妈,我肯定能考好。”

“行了,抓紧吃饭,别放凉了。”她擦过我的身体,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胸怀感恩让我充满信心,以昂扬的姿态面对高考。

第一科考语文,天降鸿福,浏览试卷看到作文材料是陶渊明事迹,恰巧在早晨翻阅《传习录》,引用书中名句“当行则行,当止则止,当生则生,当死则死,斟酌调停,无非是致其良知,以求自慊而已。”既凑足字数,又引用绝大多数人没听说过的佳句,一篇八百字作文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令自己心满意足。

考完试,我与季琦碰头,把考试中的奇遇讲给他听,顺便问他在作文中引用了什么名人名言。季琦说,他借鉴了徐志摩的诗句。

“还不错啊,你用的哪句?”我好奇问道。

“徐志摩有一首诗叫作《寂寞人心》,正好符合作文材料里陶渊明的性情。”

“所以别卖关子了,哪一句,我好拿来长点知识。”

季琦深沉地说:“是那句‘你以为我刀枪不入,我以为你百毒不侵。’”

“什么啊,这真的是徐志摩的诗?怎么很像网络上的非主流流行语?”我大呼失望。

他有些哭笑不得:“其实写完作文后我也有点后悔,但脑海里完全被这句话充斥了,觉得不拿来用就少了点东西。”

季琦说:“但千真万确,这的确是徐志摩。”

“季琦同学,‘千真万确’和‘的确’是同义词,你刚才说的是病句。”我纠正道。

他摊摊手:“好啦,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学语文了。”

并排走出考场,打远处就看到父母跟季琦父母正闲侃聊天,季琦紧跑两步在他们身边说道:“咱可有言在先,不能问考得好不好。”

一行六人订好饭店,酒足饭饱之际开始打哈欠。

“要不,给两个小孩开个房,让他们睡一会儿?”养父提议。

季琦的爸爸也表示赞同:“等小孩走了咱俩就能喝点儿了。”

由母亲带着我和季琦去到附近的宾馆,她杵在前台不停向回看,等办好手续才走过来尴尬解释:“妈妈就一张身份证,只能开一间房。”

一间房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是一张床?

我和季琦面面相觑,这意味着……天啊,太不好意思了,两个孩子只得尴尬站在原地毫无办法,反倒是母亲沾床就睡着。

嫌我妈丢人现眼,季琦却拱了拱示意我躺在母亲身边抓紧休息,他则坐在椅子上,摆出上学时偷摸睡觉的姿态,单手托住腮。我翻了个身把母亲吵醒,她睁眼看到季琦坐椅子的样子,连忙张口:“季琦你往床上躺着。”

母亲洗了把脸离开,只剩下我俩。

“要不你过来吧。”我羞怯地说。

他摇摇头摆出“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不敢靠过来。

“你真是的,我都好意思你一个大老爷们不好意思。”我使用激将法,果然奏效。

“那……小珺……你往旁边多躺躺。”他开始语无伦次结结巴巴。

季琦喘得很严重,双目大撑盯住天花板。我往他那边滚了一圈,季琦假装没有察觉。很想逗逗他,于是又转了半身,碰到他的手臂。

“小珺,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嗯,我听着呢。”回复他。

他闭上眼:“我总觉得,下一个要离开的人就是我了。”季琦伤感道:“再过两天,高考结束,你我就该分别了,我不想耽误你的未来。”

“瞎说什么啊。”

“一想到作文里写徐志摩,就没有考好的信心。”他说,“你努力了三年,理应考上一个好大学,我和你不一样。直至现在,方才有后悔的感觉,怪自己浪费时间没有好好学习。”

“我们可以考到同城市啊,别那么悲观嘛。这么多年也没结交什么新朋友,弟弟和向南笙都走了,我身边可是只有你喽,季琦,你不准离开我。”我鼓着腮,泪眼婆娑讲着话。

他终于咧开嘴笑了:“你现在的模样真可爱。”

“既然可爱,”我说,“那你就多看一会儿。”

季琦摸了摸我的头:“抓紧眯眯眼,考完试再说,加油。”

“喂,如果我们考到同一所大学,那就在一起吧。”我闭上眼,鼓足勇气对他说。

(七十一)

四月的窗外竟然下着雪,如同一簇簇棉絮,感觉整个世界轻飘飘。骤然弥漫在身体里的孤独凝成冰碴,那股可悲的力量让眼前的景象瞬间连同到内心的哀伤,这雪仿佛是专门为我下的。

这两天降温很厉害。

“喏。”向南笙为我买来咖啡,“暖暖手吧。”

我坐在医院大楼的台阶上,过往行人络绎不绝,他们的脚步都很快,我只是其中的一个失意人罢了。

佀光忙着跟医生交涉,因为医生告诉他,不仅病房满满的,太平间也满满的。

养父走的路上应该不算寂寞吧。

当他苏醒过来望向我们的时候,脑袋里究竟想了些什么呢。也许他想表达的那些话,只能同陌路亡人诉说。

母亲慌慌张张拨来电话,沈叔叔跟佀光打起来了。

弟弟说,养父是让沈叔叔气死的,他发疯一般大吵大闹,无论何人相劝都不管用。末了,弟弟被医院保安带走,挨了好几拳的沈叔叔没说话,接替佀光的工作帮养父料理后事。

母亲犯了愁:“小光这样的脾气干啥不闯祸啊。”她唉声叹气,看向我,“你爹的丧事得指望你了。”

我没说话,与母亲擦肩而过,讲真,佀光发怒原因是有章可循的。医生说养父的死因是吸气性呼吸困难,通俗易懂的解释便是气没喘上来。在他死后,医生来问死者是不是抽烟是不是经常咳嗽说话带痰,母亲想了想说是,医生伸出一根手指头对着母亲:“你们平时都不注意啊……”

再至后来,佀光和沈叔叔打架,大伙看热闹不嫌事大,也终究明白这家子人闹了洋相事,才导致出人命。

流言很快不胫而走,医生护士戴着有色眼镜对待,主要跑腿的我处处碰壁处处遇刁难,吃尽白眼和冷遇。向南笙对我爱莫能助,他自己撞死人的事还毫无头绪着呢。所以,此刻的我很孤独,弟弟和向南笙不在身边,而被我定义为凶手的母亲和沈叔叔,又不想搭理他们。

佀光因医闹被拘留两天,托熟人找关系,人那边都不愿管,弟弟身上本来就留着故意伤害的黑点。末了还是卖给钱一个面子,所以佀光还没受多少苦就放出来了。

白事刻不容缓,母亲四处奔走忙着给养父的熟人发讣告,我管着医院方面的交接包括住院费报销之类的。弟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们没有闲心管他,他倒也没再捅什么篓子。

如果他在,该多好。我的嘴角浮出微笑,季琦,你过得还好吗?

忙了一整天,在家里张罗饭菜的人是沈叔叔,他做了十几个菜,摆好碗筷。

佀光就在他的房间里也不出来帮忙,他只能假装听不见锅碗瓢盆发出的声响。餐桌上,沈叔叔邀功一般给母亲介绍哪个地方的墓地好,母亲低声说道:“你说哪里好咱就选哪里吧。还有,我做了个决定,大珺和小光听着。”

我和弟弟放下碗筷,乖乖坐好。就一瞬间感受到,母亲扛起了这个家,成为家里新的顶梁柱,如同之前的养父,周身全是威严,容不得抗拒。

母亲说:“你爸爸名下的房子和资产,全部给姐姐。”

佀光脱口而出:“凭什么啊,我是男的!”

母亲并没有搭理佀光,继续对我说道:“大珺,留下来吧,别走了。你和南笙好好的,赶明年结婚,那小伙子挺不错。”

“妈,你还不知道向南笙的事吧?”我插嘴。

“那再换个人不就好了!”母亲激动回话。

我也不愿再把添堵的事说出来,就先顺着母亲的话,点了点头。

快要睡觉的时候,有人强硬推开房门,我刚刚脱下浴袍,此时正赤身裸体。

是弟弟。

“你干嘛!快出去!”我训斥他,顺手用浴袍围住身子,背对着佀光。

佀光突然冷笑:“佀晓珺,我从来没想过,你从那不勒斯回来,是要抢家产的。”

“你叫我什么?佀晓珺?我是你姐,你再叫个佀晓珺试试?”我大怒。

“少来这套!咱爸的东西我起码要一半!”他也提高了声调。

另一个屋,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睡在一起的母亲和沈叔叔,他们闻讯赶来,推走了佀光,终于算是清净了,房间里安静极了。

我落下眼泪。

这是养父死后流下来的第一滴眼泪。

不仅仅是我,也是我们整个家流下的第一滴眼泪。

养父的追悼会来了很多人,自从家里有钱,养父的朋友也渐渐多了起来。他们每个人都对沈叔叔很客气,握着沈叔叔的手道“节哀顺变。”不知何时起,沈叔叔就变成我们家的人。

似乎“杀父之仇”不再那么重要,佀光的矛头转为针对我,自从母亲发话要把养父的遗产都给我。

他的针对甚至可以说是病态,严重到我抱着养父骨灰盒的时候,佀光都得跑过来跟我抢。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定眼就看出姐弟两人有矛盾,从身后轻轻拍拍我,递给我一面党旗:“老爷子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也该好好歇歇了。”

就这样,佀光在前头抱着骨灰盒,我在后头捧住党旗,前来追悼的人零零散散退去,人活一世好似梦幻匆匆,最终灰飞烟灭。

我将养父去世的事告诉意大利公司的主管,他一番安慰又给我延长了半个月的假期。我对耽误工作表达歉意,外国人主管用字正腔圆的英文说:“you are very u tie, and your tie zoi up for you”

在命运为你安排的属于自己的时区里,一切都准时。

我下定决心,是时候离开了。

养父去世是我人生中不可磨灭的记忆,我狠下心,为自己的未来狠下心。若干年前还是小姑娘,我便有勇气只身离开,我曾对自己说,不能后悔,冲动就冲动了,以后还会遇到很多需要决绝的时刻,只是到那时,我会毫不犹豫地再次狠下心。

我找到母亲,当着沈叔叔和佀光的面,让出养父的遗产,全部给弟弟。

我找到向南笙,承诺一定会陪他渡完眼前难关,待尘埃落定我们的关系就曲终人散。

没等他们张口,我抢先说:“就让我再任性这一次。”

养父的“头七”还没过完,我悄悄搬出家,选择跟向南笙同居。案件缠身的他,向公司递交辞职报告,我们二人信誓旦旦约定好,关掉手机享受最后的安宁。

可是当今时代,人们已经离不开手机。仅仅关机不到两个小时,我窘着脸跟向南笙商议:“能不能把手机打开,我饿了,点外卖吧。”

他从沙发随手一摸,举着一部iphone冲我摇:“手机密码是多少?”

这是养父的手机。

我问向南笙:“你认不认识能破解手机密码的高手?你手拿的东西是我爸爸的。有个陌生人给他发了很多信息,那人的备注是abc。我想告诉那个人,我爸爸已经去世了。”

“我找人试试吧,苹果手机可不容易破解。”向南笙愿意帮我。

我再三叮嘱他:“千万不要格式化。”

点好外卖,过半小时有人敲门,我兴冲冲去开门,结果看见的是三名警察,他们并没有理会我,径直走到向南笙面前:“喂,该走了。”

向南笙低下头,跟在警察后头:“就不用戴手铐了,我不跑。”

“我们也是执行任务。”尽管向南笙拒绝,仍然没挡住银闪闪的冰冷向他袭来。警察指了指我,“拿件衣服来,给他盖上。”

“抱歉佀晓珺,曲终人散来的太快了。”这是向南笙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的外卖也来了,派送员目睹此情此景,失望说道:“对不起,送餐慢了,没吃上最后一顿。”

抱歉,对不起。

是啊,你们每个人都愧疚于我。

后来,我和向南笙的律师会面,穿着职业套装的苗条女性,这应该就是我所撞见与向南笙“约会”的女人吧。披散着长发,背影无与伦比,但看到她的脸,逃不过岁月蹉跎的痕迹格外明显。

她很眼熟。

“佀晓珺,还认识我吗?”她说。

向南笙的妈妈就是律师。

从她的口中,我才得以知晓向南笙撞死人的经过。我被母亲骗去相亲,男方是早已联系好的人。那天,雾霾很重,他正常行驶,撞死了横行闯红灯的外卖小哥。可时间紧迫,向南笙迫切想见我,于是驾车逃逸与我相会。因为一份期待,原本无须坐牢的他,走上犯罪的道路。

逃逸。

不和我一样吗?

向妈妈清清嗓子:“小珺,我今天前来,是想取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我问。

“一部手机,他需要解锁密码,恰巧我认识很多干这行的精英。”女人轻描淡写,就让我痛苦不堪。

他依然爱我。

我并没有道明实情,其实是向南笙帮我解锁手机。在他锒铛入狱的紧要关头,还是挂念着刚刚失去父亲的那个姑娘。

我知道养父的死因,我又不知道养父的死因。那部手机留下太多太多的信息,去挖掘,去追求真相。

简单包裹进塑料袋里,递给向妈妈的时候,她正走神,死死盯住手里的碳素笔,蓦然间,她放下笔,用手撑住额头,叹起长气。

“阿姨,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我愿意倾听。”

“那阿姨直说了,你能不能嫁给我们家南笙?”向妈妈抬起头,那种乞求的样子,着实令人心疼。

事到如今,我便很理解之前他向我发怒的原因。送外卖的人闯红灯被撞,按照法律规定闯红灯的人应该负主要责任,而向南笙只需负次要责任。但是,他逃逸了,因为与我多年未见,想按时赴约,于是铤而走险。

那份心情,积攒了多少的想念啊。

可是,我怎么能轻易答应向妈妈的请求,嫁给向南笙,一辈子啊。

可是,还有比向南笙更合适的人吗。

“我能不能再想想?”我委婉对向妈妈说。

她接过我已经包裹好的手机放在桌上,猛然站了起来,抱住我:“没有时间了!”

如果我不答应,她就会一直死死禁锢我。向妈妈喉咙里呜咽着,她越来越用力,勒得我生疼,还用手掐我的肉。我尖叫着求她放手,眼前的女人近乎疯狂地说道:“你不答应我就不松。”

无法挣脱,似乎更绝望的人是我。她挠,她抓,她是失去儿子的母亲,即使她不放手,我也不能还手。这种近似于伤害的行为,却令我无能为力。

“好。”我说,“我答应还不行吗?”

向妈妈哆哆嗦嗦扶住桌面,从成堆的纸张中拿出一份:“求你救救向南笙。”

证人证言表。

那行字扎眼的映着:以上证明内容完全属实,如有虚假,本人自愿承担法律责任。

“佀晓珺,阿姨求求你,求你救救南笙。”她又想上前抱住我,本能地躲开了,两人都蛮尴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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