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神影纤尘(五十四)(2/2)
司羡轻飘飘看他一眼道:“让你排你就排,哪里那么多的事情。”
林述只得闭嘴。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为何他们要排队了,发放福水的从者竟然从这列长队之中随意找一截开始发,所以无论是来的早、还是来的晚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但队伍实在太长了,司羡他们并没有论到,气的林述直拍大腿。
“君上,你看,有人……”公孙明御迟疑着看前面领到福水的人在大肆售卖。
司羡诧异瞅他:“掉包的骗术罢了,你忘了?”
他和公孙明御小时候经常去京郊的悲田院帮忙,因为无人识得他们,没少见乞丐们坑蒙拐骗,这就是最常见的一种。
公孙明御看着不远处的从者道:“对着神官,也能骗吗?”
侍卫长在他身后道:“从者们不管这个,他们只管发,只要没人在这边闹事就行。”
司羡道:“这在外面的叫从者,那神宫里面的叫什么?”
侍卫长目露难色道:“这个,属下不知,从者还是大家听神官们彼此称呼才知晓的。”
司羡抬眼望向远处高耸的山峰,目光似是想穿透一切,看到神宫的最深处去。
出乎一众人的意料,从者的回信里并没有他们的那一封。
瀚海神宫的回信就是往原本的信封里放张纸条,上面写寥寥数语,所以那些信封上的记号都十分明显。
公孙明御眼睁睁地瞧见各人都拿走了各自的信件,独独不见司羡亲笔的那一封,连忙上前去跟那已经要转身离去的从者确认。
从者摊开掌心,意思是已经没有了。
于是公孙明御走回到司羡身边问侍卫长道:“你们可是确定把信件已经投到了信房里?”
“属下亲自投的,必不会有错!”侍卫长回答的也是斩钉截铁。
林述在一旁道:“那会不会是神官们太忙,还没来得及回咱们的信?”
侍卫长赶紧道:“也是有这个可能的。”
“可这一等就又是一个月了,就没有旁的办法么?”公孙明御还记得临别时安侯让早日回京的嘱托。
侍卫长汗都出来了,“自下官来此,这种事情就没有别的法子,纵是之前会盟的邀请信,也是隔了两个月才传出来的。”
“那要是一直没有回信呢?就干等着?”公孙明御对这种不确定的事情简直是深恶痛绝。
侍卫看他一脸不耐的样子,不敢答话了。
司羡看着周围的人陆陆续续散去,道:“今日先这样,回去再说吧。”
公孙明御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自家主子和女神官一对璧人在雪中漫步的情景,于是回到住处四下无人事他便问司羡:“君上可是在信上写明了给谁?”
“没有。”司羡低头轻轻拨弄琴弦。
公孙明御惊讶地走到他跟前道:“那君上可有署自己的名字?”
司羡连头都不抬,“没有,只是宁国。”
“君上为什么不书自己的名讳?”公孙明御现在觉得今日神宫没有回信也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了。
“国事罢了,书不书又有何关系?”
传说神宫中从者三千,上有圣主,这么一封有关国事的信件,难道就那么巧能被她看到?
“那君上可有书女神官的名讳?”公孙明御觉得若是写了奉烬兰的名讳,让神宫的同侪看到,怎么也得比别的信件更重视一些吧?
“国事而已。”还是这几个字。
公孙明御觉得这个君上简直不像他自己了。
曾几何时,风姿秀雅、潇洒恣肆的景行公子变作了这般一意孤行又踟蹰不前的红尘男子,书不敢书,爱不敢爱。
侍卫长也因着这月没收到的回信的事而心绪沉重,十分担心司羡责他办事不力,于是晚上想出了个安慰司羡的理由。
他道:“君上也不必太过忧心,下个月十五是天启日,到时候神宫不仅会赐下福水,神宫的圣主以及其他神官还会为这附近的百姓下一场“福雨”,这也是此地周围草木生长的葱郁、长寿之人比别处多的原因。属下认为这天启日非同一般,到时必定会有回信。”
“你怎么不早说此事?”司羡眼神犀利。
侍卫长其实也就是东拉西扯找个由头罢了,见他这般在意,低头讷讷不敢言语。
公孙明御替司羡问他道:“天启日那天人们能见到所有的神官是么?”
侍卫长简直想给自己一记——还不如不说,但还是回道:“不知是不是所有神官,但若是位置好的话,能远远瞧见一二人影。”
“一二人影?”公孙明御觉得他这说了还不如不说。
司羡却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道:“孤知道这事儿了,你退下吧。”
林述在门口看着侍卫长半低着头从自己眼前灰溜溜地离开,也是连连摇头。
等人走远了,林述走到司羡跟前道:“君上写了公事的信件,难道不写一封私事的么?”
他实在是见不得主子这副为情所困的样子。
司羡却是根本不理他。
司羡很少有不理人的时候,但是他一不理人,就意味着事情大了。
林述灰溜溜地不敢说话,公孙明御瞪他一眼,然后回过头对司羡道:“属下明日再去找人打探打探,说不定会有关于回信的消息。”
司羡一边手下画着什么,一边点点头。
对于公孙明御来说,司羡既是他的主子,也是他的亲弟弟,有什么事情他都得冲在前面为他办了。于是第二天,他便按着自己所说,点了十个人,分头去打听有用的消息去了。
司羡因为在竹楼里待的烦闷,是以带着林述也出门去了。
瀚海内花草葱茏,树木高大,若是有人打理,景致定是绝佳。可林述跟他走在乡野小道里,看哪都害怕,生怕从什么地方窜出什么野兽来。
等走到一处花树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谨慎些的好。”
司羡一听也是这个道理,索性脚尖轻点,飞身上树了。
这花树枝干粗壮,上面长着比人脸还大的白色花朵,还有这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香气仿佛有着安定人心的作用,司羡闻着闻着就觉得有些疲累,便靠着树干躺了下来。
林述生怕树上有蛇,于是也跟着上了来,不过环顾一圈,倒是没见到蛇的影子,遂只是守在一边。
司羡在这树上小憩了一会儿,就觉得精神头好了许多,百无聊赖之下,便就着树叶间的缝隙看向远方。
远处是流动的云山雾海,看久了他就发现那不过就是白色与灰色的组合,想想世上之事、朝堂之事不也就是如此——白色和黑色互相侵染、流动,最后大家都变成了白不白黑不黑的东西。
时间一点点的往前,太阳也一点点的改变了它的位置,最后给那些云雾染上了一层金色。
如斯美景,在宁国的王宫之中根本看不到,于是也吸引了林述的注意。然后他就看到在一片烟笼雾锁之中,金色的太阳光勾勒出了一个形状清晰地歪斜高塔。
“是炎天塔!”林述第一时间对司羡喊道。
原来这处正对着炎天塔,只因是在背阴的一面,总有雾霭遮挡,才不容易让人发现。
但出乎林述的意料,司羡脸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波动。
他只是轻轻吸了口气,然后嘴角微扬,脸上露出了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而从这一日起,司羡每天都要到花树上或坐或卧一会儿,有时还会带上一把琴来弹。
公孙明御虽然在外探寻多日,却是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反倒是侍卫长,认识了一个孩子在瀚海里做神官的老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