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神影纤尘(三十九)(1/2)
“何况你心地善良,濒死之际却还想着让孤无虞。彭老后来同孤详细说了你的病症,孤才知道你那时说言所做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
桑桑的声音闷闷的,“其实奴并没有帮到过君上什么。”
“孤高烧时,你不是把剩下的药包全拆了么?就没想过心疾再犯医无可医怎么办?”
这回桑桑安静了许久,“……本来就是医无可医之症,何必再多拉上一个。”
“你那时说的话里面,十句有九句都是跟孤赌气,可是做事却不掺半分怨怼,你让孤、你让孤……”
心疼。
司炎拨开她鬓角的碎发,“孤之前从未问过你有没有原谅孤,是因为知道你没有原谅,但孤现在却想问一句,你原谅我了吗?”
桑桑心道:不原谅能怎么样呢?再说一国之君连尊称都不要了,还用如此乞求的语气来说,任谁能那么不知好歹?
可她骨子里实在是犟,一张口话就成了:“我若说不原谅,王君将来还会不会再问这个?”
司炎低头看了她半晌,最后叹气道:“那便不问了,孤做都做了,也不怕你不原谅。”
桑桑抿唇:“那君上可会因此恼奴、气奴,减奴的份例,给奴脸色看?”
“……不会。”
女子勾起嘴角:“那就勉强原谅君上吧。”
春意撩人,纵夜风入衣也难平。
画春阁的粗使下人烧了大半夜的水,待远方升起鱼肚白,烟囱才不再冒烟了。
因着府中来了重量级的贵客,桑家人都起了个大早,或者说有的人昨夜根本就没睡着。
正赶上今日休沐,府里的公子小姐都不必去上课,所以庆春堂里挨挨挤挤的都是人。
孩子一多,厅中就闹哄哄,连彼此说话都听不清,于是桑老夫人又让婆子和丫鬟把孩子们带去英瑞堂,说等召他们了再让过来。
桑家的大爷桑朋和二爷桑友都不在,在座的桑黔和桑程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俩人从昨夜起就没睡着,在府中安排这安排那,如今坐在圈椅里直打瞌睡。
桑杜氏挺着个大肚子,没法上下张罗,故而有心想让他俩清醒清醒,可一对上自家郎君的睡颜,根本就狠不起心来。桑白氏看了不由打趣道:“弟妹这看了也十多年了,还不腻呢?”
桑于氏也笑:“咱们三弟的人才,三弟妹怕是看一辈子也不会腻。”
大家听了都是哄笑。
桑杜氏如今的脸皮可比十几年前厚不少,她不但不生气,反而道:“我不仅这辈子看不腻,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腻呢!”
引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桑程被大家的笑声吵醒,揉着眼睛道:“你们笑什么呢?诶呦我这太困了,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桑程的妻子桑乐氏眨眨眼睛小声对他道:“三嫂又对着三哥犯痴了。”
桑程亦小声道:“我当什么事儿,这不常有的么?你不是也没少犯?”此话一出,桑乐氏羞得照胸口给了他两拳。
桑于氏眼见着天是大亮了,对桑父桑母道:“王君和娘娘竟还未起,要不要再让人进屋去瞧瞧?”
桑母摆摆手道:“桑桑自小就是睡到自然醒的,没必要教人进去,在外守着即可。”
有下人听得了这话同她附耳了几句,桑母听罢更是高兴道:“画春阁那里怕是早不了,你们谁饿了,我让厨房去端点垫肚子的吃食。”
桑于氏道:“娘,要不先让孩子先吃吧,他们吃了也就消停了。”
桑母道:“那都别落下,你去安排吧。”
桑于氏遂找了管厨房的桐娘子来安排了一通。
虽然桑桑入宫为妃已经十多年了,但桑家到现在也不过是添了药材的生意以及一处温泉庄子,至于吃用的规格,与原来相比并无多少提高。
孩子们晨起有包子、面饼吃就足够了,汤水一应是豆花。至于大人们,桐娘子思来想去也只上了一碗八宝藕粉羹和两样咸口的点心。
桑家不是大富大贵的豪奢人家,每一厘都是辛辛苦苦赚出来的,是以众人见状也并无什么异议。
桑老夫人见桑杜氏大着肚子等得着实辛苦,垫完肚子就同她道:“老三媳妇,累了就去后面歇歇。”
桑杜氏却道:“媳妇没事,坐累了我就在地下走走,不瞒您说,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在近处见过王君的,怎么也得等,也让孩子沾沾王家的气韵。”
桑白氏又笑:“莫不是弟媳还想拿三弟跟王君比比?
桑杜氏道:“哎呀!二嫂真讨厌。”
桑老爷道:“老二媳妇,慎言。”
桑白氏只得住了嘴。
众人又等了半个时辰,终于听说画春阁那边有声音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司炎和桑桑才姗姗来迟。
众人齐声跪拜,阵仗颇大,司炎笑着道:“定是等了许久了吧,都起来罢。”
桑老爷作为一家之主,一边往起站一边道:“不久不久,就是怕您和娘娘肚饿。”
司炎环视众人,虽然他一年都不一定会见一次皇商们,但他对桑老爷和桑程印象颇深。
原因无他,当年桑桑在宫中休养,桑老爷和桑程俩人便敲了文登鼓。金吾卫把俩人拿入宫中,这二人一时涕泗横流、一时横眉冷对,但所求不过是桑桑一切安好。
司炎其实也就是想见见这胆大包天的桑家人,结果发现这不过是两个把女儿、妹妹当心肝肉的普通人,是以后来便把二人放了。
可这二人,被放了之后还不走,一心想把桑桑从宫中接回家,于是他不得不保证会让桑桑在宫中一切安好,并承诺三月可见一次,俩人这才犹犹豫豫地走了。
如今再见,老父亲变成了更老的父亲,桑程这个顽童倒也变成了赳赳男子。
想到这儿,司炎倒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倒把大家都搞糊涂了——有、有这么好笑么?
连桑桑都疑惑的看他。
司炎则悠然道:“桑老丈,十三年前你和小儿到宫中朝我要人,如今,孤把人给你带来了,你看看,少一根指头没有?”
桑老爷万没想到王君一开口,说得竟是这个,不由尴尬道:“小人、小人当年也是爱女心切、爱女心切……”
听到这儿,司炎的目光绕过他,定在了桑程脸上:“你不准备也说点什么?”
桑程向来是个跳脱性子,且这些年为了药材生意走南闯北,胆识口才早不是从前可比,是以他听了只是一拱手,道:“母亲每每从宫中回家,都会说妹妹在宫中过得如何如何好,小人在此谢过君上!”
见他如此机灵,司炎摆一摆手:“罢了罢了,有你这一句,孤也就放心了。”
众人闻言,彼此相视而笑。
等众人再度坐下,司炎又瞅着满堂的人道:“桑桑,孤记得你可不止有两个哥哥吧?”
桑桑早就发现大哥和二哥都不在了,于是回道:“是,臣妾有四个哥哥,大哥二哥想来是去外地跑生意了,这是三哥和四哥。”
桑老夫人适时地补充道:“回君上,家中的生意都是他们哥儿几个轮流去跑的,所以总是这个在那个不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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