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零 身不由己(四)(2/2)
孙家今年甚至连桃符都没贴,门口贴着两张绿色的纸,上面鬼画符一样画了东西,莫名诡异。
林九刚才没注意,可注意到了就忍不住凑过去看那绿纸上画的到底什么。吴婆子把她拉住,并忍不住叹口气道:“这孙家的娃娃真是可怜,一个男娃,因为淘气就这样没了,他娘得有多伤心……”
“是那个男孩?”林九只见过孙岩两次,但那孩子一双眼睛看起来十分聪慧,所以她也有些印象。
“是,就是在你们去镜城的时候,这孩子去江边玩,淹死了。”
这话引起了林九在昆仑时的一些记忆,她不由道:“幼崽一般都是脆弱的,总需要娘亲看着些。”
“这些孩子,说了多少次不要去江边玩不要去江边玩,总是不听,最后……哎……”吴婆子又叹口气。
两人这么说着就撩起帘子进了书斋。
书斋里,吴老汉拿着一本书看着,听到她们的脚步声就将书放在一边,开口道:“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饿了吧?”吴婆子道。
她们这一圈逛得不近,现下已经是到了饭点儿。
“外面可是有什么新鲜事?这时间可真不短。”吴老汉弯腰用铜钩子扒拉了一下炭盆里的木炭。
“陈老太爷过八十大寿,他们家巷子里人多的都挤不动。”吴婆子把脖子上的扣子松了松。
“陈老爷子都八十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够快的。”吴老汉感叹一句。
“我回院里去了。”林九同吴婆子和吴老汉笑笑,然后压着身后的披风就往后面跑。
“姑娘,一会儿出来吃饭啊。”吴婆子在她身后喊道。
“哎——”林九长长地应了一声。
“哦对了,刚刚孙琳那姑娘又来了,给拿了几个糖粽子。”吴老汉又道。
“糖粽子?嗐,这姑娘!”吴婆子不算慈祥地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心疼,”你没给她拿点儿糖球?”
糖球是一种糯米做的油炸丸子,外面一般会裹些糖粉,故而叫糖球。
吴老汉道:“我正说给她拿呢,她就一溜烟跑了,我这腿脚,哪儿赶的上她啊,一会儿你去!你去!”
“又让我去!你就不能去吗?我做饭!”吴婆子故意嘟囔道。
“行,我去我去,我下午去总成了吧?”吴老汉哄妻也是顺手的事儿。
“这还差不多。”吴婆子露出一个笑。
林九回到照月楼刚想上去,就看到奉载玉披着一头墨发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
于是她“噌”地蹦过去,直接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即便如此,奉载玉下楼的脚步也是稳的,只是伸出一只手托住她了的身体。
“外面好玩么?”他一边走一边问。
“好玩,人很多。你呢?今天的事情都做完了吗?”林九结结实实地扎在他颈窝处,发上的流苏彼此轻撞,发出细细密密的声响。
“还没有,吴鱼还需要熟悉熟悉我新教他的东西。”
林九身上很暖,奉载玉感受着她的温度,那种名为“踏实”感觉终于又将他的心填满了。
“怎么以前没见过你教他这么多东西?”林九奇怪道。
奉载玉走到厅里把她放下,然后道:“这次咱们要离开很长的时间,我也是时候把这院子里的结界全都交给他了。”
“吴鱼的灵力还不如我吧,他能驾驭吗?“林九很是怀疑。
奉载玉带她走到窗边道:“正如你所说,他的灵力还不及你,所以单单他来驾驭,仍然勉强,所以我便也与他订了一个契约,在这结界上留下了我的魂力。”
“魂力?”林九几乎没听说过这个词。
“对,吴鱼乃是生魂,普通的契约有所疏漏,所以必须以魂力结定,方算牢固。”奉载玉解释道。
“不懂,只是……这会对你有伤害吗?”
“没事,没什么消耗。”奉载玉表示此事对他全无负担。
“真的?”林九忍不住质疑道。
她听易洛说奉载玉用了不过用了两天时间就处理了镜城的事情,又不见了后罩房的那两个形容无状的男人,料想他最后还是用搜魂术修改了一些人的记忆。
如今又要教吴鱼控制周围结界,还要和他订立什么契约,即便是他说没什么什么消耗,她也是不信的。
她的怀疑明晃晃地都写在脸上,奉载玉如何看不出来,于是接着为她解释道:“魂力并非是一种力,而是一种感应,一个人灵魂强悍,结界就稳固,若一个人灵魂不稳,结界也会相应的松动。吴鱼灵魂不稳,即便是我将所有法门都教给他,结界灵力大部分来源自灵石,想保持稳定依旧不是易事。如此,我只能将自己的魂力加入其中,方能让其牢不可破,凡是修为在我之下的人没有应允皆不可入。”
“原来如此,还真是麻烦。”林九道。
奉载玉摸摸她的头道:“快了,三天后你我就可以启程去月洲的不尽海找千明山脉了。”
想到珩山玉和夜烬沙,林九又忍不住嘟嘴叹气:“都怪那本事不济的步重臣,自己不争气,净连累我!”
奉载玉想到当年步重臣刚发现林九时在信上所言,不由感慨道:“他尚还年轻,堪不透这世上诛事如蜘蛛结网,轻轻一滚便会粘连其中,动弹不得。”
林九不大懂这话中含义,遂直接出言道:“什么意思,讲讲?”
“倘若不是他此次闭关延寿,我也不会认识你,不会想要提前解除你和他之间的半契,如此看来,也许是因祸得福?因他的祸,得你我的福?”说到最后,奉载玉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九也不由笑道:“这么说来,他这本事不济,倒也算是个优点了。”
“哦对了,刚才吴鱼让我问你,待我们走了,你这盆紫阳花要怎么养?一直放在盆里,还是等天气暖和了再栽出去?”奉载玉忽然道。
“这个……”
奉载玉说的那盆紫阳花正是林九之前从院子里挖出的那株,她当初是想培育第二个出窈来陪吴鱼的,所以有时候她会为这株花输送一点儿灵气。不过在他们离开广陵的日子里,一直照料它的却是吴鱼。
“由他吧!”林九想了一下道,“反正咱们不在,怎么养也不好说,这事儿就全由他了!”
她倒是答的也痛快。
俩人就这么聊着,直到院外传来吴嫂的叫门声。
又过了两日,吴鱼终于完全掌握了控制莲塘小院结界的办法,而奉载玉为了减轻他的压力,也完全撤掉了楼里的两道结界。
吴鱼这几日一直在四层学习掌控结界的办法,他的理解力比林九强些,奈何手上动作比不得林九,不得不一直反反复复地练习。
到了第三日,林九和奉载玉又准备出发了,吴老汉和吴婆子早已习惯了他们来来回回,因此也并不十分感伤。
事实上,早年间的奉载玉一出门就是几个月,七星斋都是吴老汉和吴婆子在守着,初时惶恐,后来也都习惯了。
不过,奉载玉的详细叮嘱还是让他们感到了此次外出的不同。
最后反而是吴婆子用行动安慰了奉载玉,她道:“斋主对诸事都不需要担心,这些年我们受你庇护,一直过的安安稳稳,可就算再有什么困难,那也是命定的事情,我们能克服一定会尽力克服,倘若不能,那就是命。人活一世,活的就是个命数,其实,谁又能不老不死不朽呢?那不成怪物了?”
奉载玉笑笑道:“吴嫂总这么通透,倒让我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们呀,就放放心心的去,我们就一直在这儿守着,哪儿也不去,等你们回来。”吴老汉也道。
他年轻时也是自有意气之人,遇事也十分通达。
有了吴婆子和吴老汉的这些话,奉载玉和林九也就放心了,轻松地踏上了去往月洲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