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二 因果怅惘(1/2)
吴婆子这番动作根本就是对待自己儿媳妇,哪哪儿都爱的不得了。
吴老汉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跟着老妻的节奏对林九和颜悦色的不得了。
饭后,林九在书斋里找闲书翻看,奉载玉便同吴老汉吴婆子说了他想请他的女儿女婿一家去醉城生活的事情。
吴老汉和吴婆子初时是喜不自胜、乐意至极,但一听说那宅院里还养着十来个下人就犯难了。
吴婆子诚恳对他道:"我那女婿以前是看着彬彬有礼的,-看就是有学问的,可您看这些年学问也没做出个大样子,家中也落败了,养十多个下人原先是不当事的,可现在他们别说下人,养个男娃都费劲!"
奉载玉和颜悦色道:“这个我也知道,不过树挪死、人挪活,到了醉城我会先给他们准备一份营生,若是他们有心,将来再发展就是了。"
"这也太麻烦斋主了,会不会……"
对于吴婆子和吴老汉来说,奉载玉的这番安排简直类似于"天上掉馅饼"的意外之喜,即便十分想接受,可内心也是顾虑重重。
奉载玉则真诚地道:“钱是小事,现在只缺可靠之人。"
真心难得,无论何时何地。
现在是他需要吴老汉一家。
吴婆子是个痛快人,在吴老汉之前开口道:“既然斋主看得上我们女婿,那我老婆子就应下此事了,老头子,你这就修书一封,把事情原委说予女儿女婿吧。”
吴老汉犹豫了几秒,但又暂时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便也应下了。
待吴老汉回书斋里写信的时候,吴婆子又忍不住对奉载玉道:“斋主回来,我和老头子悬着的心也就能放下来了,最近外面颇不太平,我们也真怕再遇见什么祸事。”
“不太平?是何事情?可需要我去处理?”奉载玉关切地问道。
吴婆子皱眉道:“也不是这镇子里的事儿,大约是年景不好,十来日之前江里的水忽然变得特别少,好多石头就露了出来,不少船都撞到石头上沉了。后来又有小孩看江水变浅,下去玩耍,想摸点鱼虾之类的,没想到那水又一下子涨了起来,把几个小孩儿都淹死了,其中就有咱们隔壁孙家的那个小小子孙岩,他娘哭得哟,别提了……”
“淹死了?”虽然奉载玉脸上表情十分的平静,但身上却莫名地有些发冷。
吴婆子叹息一声道:“是啊,这么个男娃,就因为一个没看住就没了,我要是那孙氏,肯定也是难受的不想活了。而且还有啊,就是前几日,有好多人说看到天上有什么神龙,可我和老头子都没看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真的还是假的……他们都说这是祥瑞,可我和老头子觉得不是——就咱们这小镇子,就是有祥瑞肯定也不来,所以那神龙啊,不定是什么呢!”
“说的也是,不一定是什么。”奉载玉的眸光深邃又幽暗。
吴老汉很快就写好了家书,出去找驿人了。
奉载玉和吴婆子说完话便到书斋里找林九。
林九正拿着一本《笑林》看得津津有味,听到奉载玉进屋,便迫不及待得蹦蹦跳跳上前拉住他的手道:"这种书还……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奉载玉并不答,只是温和地拿过去那本《笑林》道:"这书一共有六卷,都在那个架子上。"
林九用双手握住他的左手道:“我来给你捂一捂好了。"
奉载玉的肌肤一向都如上好的细瓷,手指之间连个茧都没有,林九美滋滋地揩着油,感觉着肌肤相触的美好。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去取定合珠?”
奉载玉不知道在想什么,思绪被林九打乱,一时只怔怔地看着她。
林九看他这样子还觉得有些稀奇,一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道:“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书斋里早已点上了灯,昏黄静谧的光影里,男子的侧面如山岳一般起伏。
“晏晏,你有没有做过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后悔?”林九想了想道,“没有杀死出窈算吗?”
“如果有,那就是这个了。”
奉载玉面对着她道:“没有别的了吗?比如在认识我之前,有没有什么让你后悔的事情?”
“没有。”林九回答的很快,“认识你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每天在干什么,哪里论得上什么后悔不后悔。”
她抓着他的手,在光里细细看他掌心的纹路。
“我听说你们人类会看手相,你也会吗?”
“我不会,那是什么?”奉载玉下意识问道。
林九闻言吃惊道:“你不知道吗?看手相啊,昆仑那边很多人类可以做这个的。”
“哦,看手相我的确不会,不过这类的书籍我倒是有一些,你要看吗?”奉载玉已经从那种未知的情绪里挣脱出来。
“不看。”林九的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你都不看,想来是没什么用处。”
奉载玉却道:“也并非是无用,只是我不愿相信命数,所以对此道没有修习罢了,但神宫中不乏研究麻衣神相和水镜神相之辈。” “那他们可有成功的预测过什么?”林九好奇道。
奉载玉摇头又点头:“他们所预测之事都在百年之外,还尚不曾被证实,所以无法断定是否成功。”
“都有什么?比如?”林九摇了摇他的手。
“比如瀚海的望天树会在有缘人到来之后重获新生,比如赤神洲有一天会永远的沉入海底,比如……神宫中迟早会有人飞升成为真神。”奉载玉回忆道。
林九听了却并不意外,甚至道:“这些又算什么?你们人类不是有个词叫‘沧海桑田’,几千年后这个世间变成什么样子我看都不奇怪,难道就没有那种对某个人特别具体的那种么?”
奉载玉只是摇头。
林九接着道:“我还是自由身的时候,也去找先生看过相,你猜先生说什么?”
男子挑眉,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林九眯起眼睛笑道:“他说我天生就很有财运,一辈子吃喝不愁!”
“切,我当然吃喝不愁啦,因为我自己就可以捕猎嘛!”
奉载玉似乎被她得意的表情逗到,低低地笑了起来。
吴老汉一会儿便从外面回来了,对奉载玉道信笺明日就能送出,过不了几日应该就能收到回信。
奉载玉对吴老汉办事很放心,所以和吴老汉又寒暄了几句后就和林九回到了照月楼。
这一日折腾下来,大家都累了,奉载玉在案几前安安静静地写着最近可能用到的符咒,林九则和他没说几句话就伏在桌边沉入了睡梦之中。
奉载玉摸摸林九柔软的发丝,等到将手底下的一沓符纸都写完,才将她抱到了二楼。
坠兔收光,一夜无话。
第二日又是个风清气正的大晴天,林九揉着眼睛走到水琉璃墙壁跟前往外看,见厨房的位置已经起了阵阵炊烟,便猜想是吴嫂已经做好了朝食。
其实七星斋所在的白菜巷并非是与世隔绝的安静,每日经过的贩夫走卒也不少,但奉载玉所设下的结界阻断了声音的传入,是以这莲塘小院并整个照月楼都安静的如同在深山中一般。偶尔会有鸟雀进入院子歇脚,无意中碰到楼上悬挂的铃铛,这才会让冬日的院子里有些活物的气息。
林九被鸟雀声响吵醒就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待看到这炊烟,连忙风风火火地下了楼去。
吴嫂朝食做得也极精致,林九饱食一顿,便与奉载玉离开书斋一起往江边去了。
定合珠所在的位置在广陵镇外,从江边的码头过去还有几里地,林九和奉载玉一道走一道看。
和一个月前相比,两岸的山峦显得更秃了,原本郁郁葱葱树林变得如同一块块牛皮癣一般,一片绿一片黄。不过此时阳光正好,又有蓝天碧水,所以依旧让久居昆仑的林九流连不已。
出了镇子走过一片树林后,一片孤单的坟茔露了出来。
大概是镇子上新死了人,其中两座新坟上还立着几杆五颜六色的纸扎花朵,在冷郁的晨风中安静地飘动着。
林九没怎么见过人类离开后的栖息之所,不由多看了几眼,便注意到了其中一座上插着的木牌写着一个字“岩”,于是问奉载玉道:“那个牌子上面为什么只有一个字?”
“因为那是早夭的孩童,不能被葬入祖坟,所以只有名,没有姓。”奉载玉沙哑的嗓音低低地道。
林九随口道:“原来那里埋的是个小孩,真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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