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一念恩仇(2/2)
浑象的另一边则是一口大瓮,里面装满了散发着草木味道的液体,奉载玉让出窈走进去,并对她道:“施术的过程中你会十分痛苦,但这些液体能够减轻五分,所以你不必太过忧心,我会尽量缩短施术的时间。”
出窈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对于痛苦,她还经历的太少,所以并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印象。
待出窈完全浸到那液体中,奉载玉也走回到了炼器台,然后他轻道了一声“开始了”。
这句话既是说给出窈,也是说给林九,她们两个听到后,都绷住了心神。
奉载玉初步预计的是用五百多根星辰引将出窈与月烬连接,并且为了缩短时间并减轻出窈的痛苦,他会先将星辰引一半连接到出窈身上,一半连接到月烬上,最后时间再将两者相融。
只是这左一下右一下的办法虽然对受术者相对友好,但却十分消耗施术者的精神,然而这一点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林九从没觉得有什么事情如此煎熬。
她亲眼看见眼前的男子通过浑象牵出了不知多少道星辰引,而每一道都在他的灵掌控之中,但除此之外他还要蘸取各种不同的符水在空中画下一道道完全不同的符咒。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开始清晰地感受到结界的力量在一点点变弱。她一边用男子先前制作的符咒来加固结界,一边用自己的灵力来维持结界各种功能的正常运转。
林九之前就发现了这个结界十分复杂,比如它有三道生门,它可以接受外面的风霜雨雪,它内含的幻阵可以根据周围情景的变化随时发生变化,但她经手之后才发现还远远不止这些——比如飞鸟可以自由出入结界;比如没有结界主人的允许,任何修行者进入,修为都会只剩原来的三成。其中的规则之复杂,简直可以说是世之罕见。好在有奉载玉的细致安排,她才能够比较轻松地支撑起来。
但他自己的情形却是不容乐观,尽管他衫齐整,面色平淡,但林九能看到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他发红的耳廓、他的背部冉冉而起的蒸汽。
这屋子里面最轻松的可能就是出窈了,即便没有连接月烬,星辰引同她她魂体连接的感觉也并不好,不过那瓮中的液体确实有帮助,她能感觉到的也不过是身上越来越凉,但并无疼痛。
到了第七日,五百多根星辰引齐备,三十多个的符咒也隔空附着在了出窈和月烬上方,奉载玉终于开始念咒。瞬间,符咒上的光芒大盛,五百多根星辰引相互作用,凌厉的气场把周围没有被固定的东西都抽飞了,屏风一下子被撕成几瓣,落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林九勉强抵挡才没有同那些东西一样飞出去。
忽然一阵刺耳的尖啸声自瓮中响起,林九勉强看过去,出窈已经从人形变成一团外形难辨的蓝色光团,尖啸从中发出,听到简直让人心神发寒。
林九又看向奉载玉,只见他身上浅色的外袍已经完全被气场撕碎,玄色的内衫下摆与袖口也都被成了破布条,脸上的幻术已经完全消失了,那俊美的脸庞和身上庞大的威压混合起来,犹如从远古而来的神祗。
林九忍不住想道:这就是神宫圣主的能力吗?
混乱中,她听到男子的声音道“打开屋顶”,于是她一面控制着结界,一面艰难地站起身去拉头顶上的机关。
随着“轰”的一声,房顶的隔板从中间被拉开,一道闪电划过蓝色的苍穹,然后乌云迅速聚集,接着就是爆炸般的巨响。
接下来雷电一道接着一道在天空中炸响,但好在没有一道是落下来的。
林九只觉得耳朵都快被震聋的时候,周围混乱的一切终于停了下来,大雨从天幕中倾泻而下,像瀑布一般倒进了楼中。
瓮中的液体已经洒出了一半,但雨水却很快把瓮填满了。
在大雨的冲洗下,顶楼中的一切都被浇湿了,但没关系,一切都能结束了。
但林九还守在原地,她在等,等待男子对她说“好了”“可以了”“你的任务完成了”,然而对方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林九捏紧了拳头,她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一身毛紧紧地贴在身上。
她对自己说:我数十个数,如果你不开口,可不要怪我不听话。
十——
九——
八——
七——
“晏晏……”
随着这一声低语,男子整个身体都向后倒去。
林九几乎是飞扑过去接住对方的,她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就变成了人形,直接揽住对方跪坐在了地板上。
“你怎么样?”她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哑的厉害。
奉载玉的睫毛上挂着一粒粒小水珠,他轻轻一眨,水珠就落进了眼睛里,林九连忙用指尖给他擦掉。
“我没事,”他的声音很小,“只是有点累。”
“哪里是有点,你骗我!”林九咬着后槽牙道。
他眨眨眼睛,唇轻轻开合,“你做的很好,辛苦你了。”
他的唇瓣虽然颜色苍白,但依然很好看,林九看了半晌,忽然俯下身亲了上去。
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停了,太阳露了出来,但依然有水落到了男子的脸上。
“你真讨厌!”林九吸着鼻子道。
奉载玉伸手擦去她眼角的一点点泪花,然后道:“真的只是有一点累。”
他在最后一鼓作气地消耗了大量灵力,所以肉身就有些支撑不住了。
林九摸了一遍他的身体、查探了一番他的心跳和脉搏,然后用自己浅薄的知识得出了一个结论——除了灵力不济,好像真没啥事。
放下心来,她这才有功夫去看周围的情况。
不必说一切已尽数湿透了,那柄名为月烬的剑完全插在瓮中,那瓮虽然还是囫囵一个,但上面爬满了细缝,水不断地从里面渗出来。林九让奉载玉靠在炼器台上,自己则走近了那大瓮。
月烬上面原来有字的地方现在是空白一片,像是被完全融掉了一般,林九轻声朝那剑喊道:“出窈?出窈?你在么?”
她在离那剑还有三步的地方停下,然后盯着那剑看了一会儿,见还是没有反应,便不准备再去管了。
可当林九回到炼器台的时候,变故发生了——那剑忽然“铮”地一声响,大瓮应声而碎,她听见声音转身去看,却被那如残影一般的剑从丹田处刺了个对穿。
……
……
黄昏的阳光真的很刺眼,有句诗叫什么来着?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是吧?
呸,一点儿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