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不必要的名字(2/2)
昏暗的灯光,慌乱的荧,还有一个,被吵醒之后头发乱乱的,有点儿起床气,现在正双手叉腰飞过来,质问荧瞒着她干什么的派蒙。
*
阿丽娅那边,和荧连着的麦被挂断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阿丽娅耳边一片寂静,但她却很想笑。
直到十分钟后,荧再度拨来电话。
这回,她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阿丽娅终于忍不住,“哈哈哈哈”笑出了声,不仅笑出了声,甚至还在沙发上前仰后合,伸手用力在沙发上拍着真皮的椅面。
“诶呀——诶呀!”
荧继续压低着声音,就像是那种暗地里的情报组织人员,正在外人的追杀下,努力将信息传递出去的那种。
“你还笑!”
她的声音,因为已经快要压低到极致,因此听起来多了一股像是蛇吐信子似的嘶嘶声。
阿丽娅:“你刚刚还说四周没人没关系,不会有除了魔物之外的任何存在将你败坏形象的行为说出去呢。”
现在派蒙不就是啦?
“而且,派蒙还是那种嘴巴特别松,很不擅长保守秘密的人哦,荧?”
“……没关系。”
荧进行了个强行没关系的动作。
“反正派蒙就算说我坏话也没人会信的!”
她咬了咬牙,很用力,是那种几乎可以把后槽牙咬碎的声音,阿丽娅隔着网线都还能听见。
然后她向阿丽娅发出诅咒:“你以为你就会比我好到哪里去吗?不!”
荧:“我跟你说,你也会遇到和我一样的情况的!”
大家都是姐妹,未必同甘,但是一定得共苦,谁遭过的罪,对方都得遭一遍。
阿丽娅:“……嘶,那你这就太不地道了。”
不过,她其实觉得自己也还是挺稳的。
在回须弥城之前,她一定会把《原子之心》这款游戏给打完,而在奥摩斯港还有谁能管她?
没有人!
阿丽娅表示现在的自己是个自由自在的小精灵。
——她,免费!
结果,“免费”这个词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哈利波特里面的那个英语一词双意梗还没来得及对荧解释一番,一只手从后方伸出。
白皙的手指,很是漂亮的手指关节,直接把阿丽娅连在虚空终端上头的耳机线给拔了。
——于是,游戏里,阿丽娅那出于恶趣味,在和荧连麦的时候始终挂机在冰箱姐姐那边的坏处终于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屏幕内的那个,其实本不应该属于冰箱的娇媚声音,刚好字正腔圆地吐出了一个词:
大宝剑。
*
阿丽娅都不用回头。
她光是看那只手都能知道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是谁。
之前的那段时间,她可是彻彻底底地弄清楚了这只手上每一根手指的长度以及直径——当然,了解清楚这些,肯定不可能是为了订制每个手指上一枚的戒指,对不对?
她叹了口气。
“为什么每次我在体验成年人的娱乐的时候,总是会被你发现呢?”
阿丽娅抬手,手指穿插进头发里头,用力把指腹按在头皮上挠了挠,脸上露出几分苦痛。
她有什么错,她不过只是在正当龄的年纪,看了一些这个年纪的人应该看的东西!
难道说上天对于她和荧这种降临者,因为无法降下寒天之钉进行彻底摧毁,所以就采用了让她们社死的惩罚方式吗?
散兵盯着屏幕上的冰箱看了一会儿,然后道:“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为什么我那么容易抓到你瞒着我体验成年人的娱乐?——以及,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居然将看冰箱也列入了成年人的娱乐?”
在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散兵甚至挑起了眉梢。
阿丽娅:“……”
阿丽娅:“…………”
她伸手,对着散兵一通比划:“或许,我们可以透过这个平平无奇的冰箱表面,看到它魅魔的内心?”
她顿了顿,转过身,双手撑着沙发的椅背起来,膝盖跪在沙发上头,上身往前倾了一点,在散兵的嘴唇上啄了一下,小声说:“我难道不是那种,很擅长感受到非人之物体内与人类相似,甚至超越人类之美的天才吗?”
“我天生就喜欢这种类型呀~”
*
事实证明,如果荧没有在听到散兵的声音那一瞬间挂点了通话,努力不让属于情侣之间的对话创到她这个无辜路过的旅行者,那么现在,光是阿丽娅的这段话,就很能够让她好好学一学了。
——阿丽娅哄散兵,是已经在数次的翻车之后,逐渐锻炼出了相当水平的。
倘若荧有她的这个哄人技巧,大概刚才对付派蒙的时候,就不用花上整整十分钟到时间了吧?
说回阿丽娅这边。
她一句话就把主动权重新拉回了自己这边。
这会儿,她眉眼弯弯地含笑看向散兵,大有一副“我看你还能怎么发挥哟”的架势。
散兵确实没能继续发挥下去。
在《重现魔神战争的一角》里头,不管是顺风局还是逆风局,他都能打得很好;但是当战场放到了感情上头来,他就是那种没能借着一个由头顺畅地往下发挥到达成目的,就从此别想再有一个重新掌握主动权的类型。
于是,在对上阿丽娅那双亮到像是在瞳孔深处点亮了三两颗星星似的眼睛,他嘴唇动了动,最后低声道:“奥摩斯港这边的房子不好,安全性太差了。”
啧。
阿丽娅差点没能压住往上翘的嘴角。
怎么那么可爱啊。
来奥摩斯港就来奥摩斯港嘛,怎么还要找这种理由。
不过,这种情况下,好不容易才把猫猫炸起来的毛顺着捋平了,她是怎么都不会再把已经顺着的毛给逆着撸回来的。
但如果直接说明天就跟着一起回须弥城什么的,也有点儿太白给了。
诶……好像有点意思。
她小拇指勾了一下,刚好轻轻一下挠在散兵的掌心里,还没等他来得及给出什么反应,便接着听到一句完完全全的明示:
“我没钱!愚人众就算要抢富户,也该去其他地方吧?!”
*
晨曦正好。
……嗯,这会儿,应该已经不能说是晨曦了吧,毕竟按照时钟上的指针来算,这会儿已经过了九点了,外加上这处住宅在卧室里头采用大块的玻璃将采光做得非常好,现在的情形完全可以说是太阳照屁股。
阿丽娅还躺在床上。
醒了,但是并没有那么想要起床。
不如还是等到早饭端进房间里来。
阿丽娅:我年纪轻轻已经有了那么大一笔家产,不享受美色以及送到手边来的服务,难道还要当苦行僧吗?
她甚至还想要再回去睡一觉,但这会儿,小马二号的声音却突然在她脑内响了起来。
小马二号:“感觉怎么样?”
阿丽娅再床上翻了个身,这会儿仰面躺平,双眼看着天花板,再满意不过地道:“很好。”
手腕没有被布料勒疼,关节也没有僵硬到难受,肌肉啊什么的也都不酸不疼不涨,简直就是完美。
她甚至差点儿竖起大拇指来:“感觉超级好,还想再来一次——我觉得我设置的剧情也很刺激!”
说起来,她头一次发现散兵的演技也那么好来着。
小马二号:“……”
小马二号:“…………”
她觉得自己突然知道了些很不得了的知识。
这真的是她能听到的嘛?
小马二号:“我没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游戏。”
她顿了顿,意识到如果只是说“游戏”的话,可能这会儿很暖不饱但思想龌龊的阿丽娅还是会联想到那些她不应该知道的东西上,于是补充道:“我是说,《原子之心》好玩吗?”
阿丽娅抬手抹了一把脸。
“咳咳……抱歉,睡迷糊了。”
她也不是故意透露的,刚刚就是纯属的不小心了。
“《原子之心》,好玩!”
她感叹道:“尤其是双生舞伶,我甚至觉得,阿散值得一个s。”
虽然身高不够,但是身体的那些曲线啊,还有那双又长又直的腿,真的很适合出个性转少年体型的舞伶诶!
“而且,他还会跳舞哦。”
虽然会跳的不是芭蕾舞。
但这年头有几个男主是会“在月下翩翩起舞”的?
至少在这一点上,散兵卷都不用卷,直接就赢了。
小马二号:“服了你,我是来问你游戏的。”
但是面前这个人呢?
为美色所迷惑,三句话不离男朋友,简直让世界树枝条无语。
阿丽娅打了个哈欠:“有什么好说的,如果你想玩就去玩嘛,至于能不能再提瓦特推广,肯定是不能推广的,我觉得呢,或许还是塔防游戏比较合适——不过这个也需要好多好多立绘哦,还是等到明年下半年再说吧。”
不说她和散兵了,阿贝多这种还有科研工作在身的,都已经连轴转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还要多了。
“总得给我那异父异母的亲哥阿贝多放个假期吧,否则他的头发就要和我一样稀疏了——行秋也是有本职工作的哦,不仅仅是行侠仗义呢,还有他的那本轻小说,都好久没有更新了吧?”
他在稻妻的那些读者粉丝们,只怕给他寄刀片催更的想法都要有了。
小马二号:“这样,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休息上一段时间,就可以弄出更好的游戏来。”
阿丽娅打了个响指:“就是这样哒!”
小马二号长长“嗯”了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来。
“说起来,散兵居然到现在都还没有改名吗?”
且不说按照原本游戏剧情里的内容,散兵应该在知晓了博士对踏鞴砂、对自己做出的那些事情之后就想要改名了;单单按照他的过去经历以及三观来说,他都是对自己的名字看得很重要的类型。
从一开始的倾奇者,到后来在愚人众中获得了一定的成就之后,才于成为执行官的时候获得了“散兵”这个称号。
阿丽娅上辈子曾经看过一个分析,是针对散兵改名这一点写的。
分析里头说:因为他是非人之物,为此,名字这种作为人类社会中的定义,对他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了他生命的一个阶段。
所以,名字对他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
阿丽娅也觉得有点奇怪:“没有哦,说起来,到现在为止我一直随便乱叫的,散散、散猫猫、小散或者散哥什么的随便来。”
不过散兵既没有表现出过想要改名的愿望和诉求,也没有过对她的称呼表示过意见。
难道是因为有她的世界线产生了偏差,所以才引起了这个蝴蝶效应吗?
*
小马二号没有就这个问题多问上几句。
她没有这个立场也没有这个兴趣去问散兵的心理状况,她又和阿丽娅说了几句和游戏啊、地球上过段时间即将会开的漫展什么的聊了两句。
然后就回去过她的考研生活了。
倒是阿丽娅,又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将这个问题在脑子里头反反复复地过了好几遍:
为什么散兵到现在还不改名呢?
她想了半天,仍然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于是,在散兵相当贤良淑德温柔贤惠地拿着煮好的早餐,方便她这条咸鱼躺在床上,不起床就享用早饭的时候,阿丽娅端着装着牛奶的杯子,没喝,先问了一句:“说起来,你有过想要改名的想法吗?”
她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也没有一点儿先兆,散兵有些奇怪:“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想要换个称呼?”
换个称呼的话,他倒是不介意,但是或许叫起来、以及他听着,都会觉得有些不习惯。
阿丽娅摇摇头,从牛奶杯里头抬起头,舔掉上唇边沿的一圈奶渍,然后说:“我只是突然想到,散兵这个称呼,是愚人众里头的嘛。”
换在地球那边的说法,就是从一个即兴表演的喜剧当中获得的灵感,也就是说,不论是谁成为了第六席执行官,应该都会被赐予这个称号吧。
她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散兵:“你不是讨厌愚人众嘛,要改名的话我完全可以理解的呢。”
改名,以及后续的一系列不习惯什么的都不是什么大事。
可以慢慢改过来嘛。
毕竟这种事情的话,还是以他的想法为主啦。
阿丽娅:“如果有要改名的想法千万要告诉我哦,我会翻着字典一点一点给你起一个特别特别好的名字的!”
在地球的时候,她就暂时性地给她的流浪者起了个“优昙”的名字——本来是想要用“优钵罗”的,毕竟在梵文中这是青莲花的意思,在她看来,是非常适合用来做为给散兵的名字的,但是还没想好要怎么用上。
所以,如果要改名的话,完全可以给她这个机会啦。
虽然可能会拗口。
虽然可能……可能读起来的时候还会有一种需要习惯与克服的淡淡羞耻感。
散兵垂眸:“你可以起,但是我觉得改名已经没有多大必要了。”
或许对于曾经认为自己是非人之物,并因此格外在意他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管嘴上承认与否,但一直相当想要拥有一颗心、被承认是同类的散兵来说,名字是很重要的。
因为它记录了自己是否有同类,是否进入一个集体,是否将那些不堪的过去抛在脑后。
但是现在……
兴许是因为生活的环境得到了改变,同行者发生了变化……种种的这些原因,他其实已经并不怎么觉得是非人之物还是人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是人类与否,并不妨碍他被爱着,并已经学会了爱这个词汇。
人偶曾经空荡的胸膛里面,那些强烈的情绪可以凝结起来成为一颗心。
或许有人会驳斥他,说这句话是错误的。
但是,这个问题,本来也就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不是吗?
一个人的问题,只需要他自己认同的答案就可以了。
在他那么看重姓名的时候,他没有心脏,没有朋友,什么都不拥有,怀着的只有仇恨和对心的病态的渴望;
但现在,那些东西,他都已经拥有了不是吗?
不论是从世俗的角度,还是从他自己的角度来看,他都已经拥有了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剩下的还有复仇——但所有人都跟他说:你的复仇中还包括着一点,对于博士来说,他生活的愉快或许会让对方觉得不爽。
所以,千万不要让生活只剩下复仇,那是让亲者痛而仇者快的事情。
散兵低声说:“现在对我而言,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只要你叫着习惯就行。”
嗯……至于其他人的意见……也不是没那么重要。
阿丽娅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然后她抬手,手指在散兵的下唇上按了一下。
很轻很轻的,等放开手指之后,她小声说:
“我真的……好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