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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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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传说中那般高山仰止,傅寄秋的步伐很稳,左手持剑右手持药瓶,在经过他的时候,不带任何情绪地淡淡转眸看了他一眼。

旋即举步越过他,敲门而入。

明明只是轻飘飘的一眼,却宛若洪川倒灌入天际,漫山遍野都叫嚣着威慑与压迫,浑身血脉为之涌动沸腾。裴子烨入冼剑宗修行以来,天不怕地不怕,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不是生命危机,而是另一种更加隐晦的危机感。

“所以你就吃少仙长的醋啦?”燕国王宫,燕王妃听完裴子烨手舞足蹈的描述之后,疑惑:“你为何说他的眼神和本宫很相似?”

裴子烨一拍桌:“父王每次选秀时你坐在主位上,看底下的秀女都是这种眼神。”

“什么眼神?”

“来自正宫的蔑视啊!”

燕王妃扶额:“胡说八道。少仙长仙人之姿,为人更是端正守礼,是修仙正道当之无愧的下一任魁首,他以后可是要管教你们所有人的,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裴子烨冷哼:“我就是不爽他那个眼神!凡事都讲究一个先来后到,我先来,他后到。”

燕王妃好笑摇头,道:“对,对,是你先来。与其在这乱吃飞醋,你不如仔细想想未来大婚之日,婚书上应该写什么。”

“连星茗这个人笨死了,还说我和他一样抗拒这桩婚事。无论我在婚书上写什么,他恐怕都觉得我随便抄了套模板。”

“那你就将你的心意直白写上婚书,他总不会连婚书都不看吧。”

“……”

裴子烨愣神,沉思。

燕王妃笑着拿出一叠书页,“这里是一些合适的词句,你可以看看。”

展开书页,裴子烨低头一看便恶寒到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觉得肉麻至极。

什么问世间情为何物,什么衣带渐宽终不悔,什么众里寻他千百度……

这都什么鬼玩意儿,连星茗看见了都能当场笑死!成婚之后他哪里还有半点颜面?届时必定会被拿来嘲笑他一辈子。

裴子烨告退,转身就躲避洪水猛兽般俊脸通红往外跑。

燕王妃叫道:“所以你打算写哪句?”

“还没想好,不过我肯定会写上最符合我心境的句子!王妃只等着看那天他见到婚书有多惊讶哈哈哈……”裴子烨朗笑着回头,高马尾少年郎墨发随风而起,连步子都雀跃。

时间将这明朗肆意的大笑定格在最意气风发之时,他日举国红绸,灯烛辉煌——若能有幸以江山为聘,将婚书送到天赐良缘的心上人眼前,便是他裴子烨柳暗花明之日!

**

他日举国红绸,灯烛辉煌。

裴子烨并没有迎来那个心心念念、喜欢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散漫好脾气小琴修,而是迎来了墨发红衣、一战成名的摇光仙尊。

裴子烨睁开眼睛,室内空寂萧瑟。

竟坐着睡着了。

桌上还摆放着被剑光扫至粉碎的书页,最上一层的残页堪堪六个字:四十八次赠药。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醒时分才依稀发觉早已经物是人非,曲终人散。

他持起那一纸残页,下方流露出更多的残页,字字句句熟悉又残忍:九节风、更深露重、江山为聘、五十万精兵……

铺天盖地,仿佛能将人溺毙而亡。

这些残页被恶狠狠投入炭盆火蛇之中,有一页从火苗中逃出生天,晃晃悠悠飘至书桌下,裴子烨探身拾起,指尖抖颤着攥着那张纸,像是要将上面的字攥入骨肉鲜血当中。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是他曾经悄悄添在婚书最后的一句话,他想着,肉麻便肉麻,即便被嘲笑一辈子他也认了。

最终连星茗下轿子,看都没看一眼婚书,抬手便撕了个粉碎。时至今日,裴子烨都不知道他为何会当众悔婚,还将冼剑宗二百余名迎亲弟子扒皮抽骨,凶残屠杀殆尽!

他恨不得杀进阴曹地府,揪住连星茗的领口问问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可曾感觉到半点儿亏欠,你倒不如当场将我也杀死!为何最后要留我一命?任我数年不解辗转,任我猜忌沉沦!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阴曹地府,人死不能复生。他的满腔怨怒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甚至都找不到可以为之负责的对象。

午时,平洲城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人们藏在窗户下,惊慌失措向外张望。唯有某处农舍聚集无数修仙人士,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来往间,众人十分有默契地避让一人,自然就是抱剑而立的裴子烨裴大剑尊。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的错觉,那块儿好像都有实质化的黑气环绕,裴子烨的心情肉眼可见得差。

大弟子迈着小碎步靠近,瓮声瓮气禀告:“裴剑尊,送嫁事宜已备好,琴修们充当送嫁队伍,我等剑修远程保护。”

“两方的嫌疑人如何?”

“郡守夫人安养在郡守府邸,目前尚未有异动,已命人撤去她附近的看守,想来她若要捣毁送嫁,不会受到任何阻拦。死者阿笙的父母已带来农舍,就是……”

大弟子心中哀叫连连,“他们还带着小女儿,逢人便问是否愿意出钱买下。”

裴子烨:“……”

大弟子苦不堪言:“此事该如何处理?”

裴子烨不耐烦偏头,眼神锋利如刀,“屁大点事都来问我,那我要你有何用。”

今日的裴剑尊比昨日还要怨气深重。

偏偏还有一人凑上前行礼问:“咱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裴子烨才看见他,锐利星眸眯得更渗人。大红宽袖微微隆起,其下是层层叠叠的刺绣裙摆,像极莲花绽放。

红衫映入眼底,仿佛滚烫的岩浆灼热眼眶,心脏剜裂剧痛。自那日以后,裴子烨就看不得有人穿红嫁衣,他会喘不过气,偶尔昏头之际还会认错人,掀开盖头看见的是一张张惊慌失措又陌生的脸。

他注视着连星茗的头顶,后者深深低头,几乎将脸庞藏进了拱起的宽袖之中。

他看不见连星茗的脸,却依稀再一次有了错觉,恰似故人来。裴子烨握紧剑柄,视线一寸一寸下移,看向连星茗行礼的双手。

那是一双莹白细长的手,手背整净干燥,指尖干净。

记忆中的那个没良心的东西,手指长得那么好看,却总是遍布血痕与青紫。裴子烨大梦初醒,咬紧牙关,失望地别开了视线。

“吉时已到,启程!”

出嫁这种事,连星茗熟练。

刚坐进花轿,侧面轿帘就映出了道挺拔身影,自然是裴子烨这尊“大佛”。

裴子烨隔着轿子道:“死人会坐?”

连星茗从善如流躺倒,“躺好了!”

裴子烨冷哼一声,“你今日就只有一个任务,就是装死人。若是连死人都不会装,那你就真的做一个已死之人吧。”

这话听的旁边人都心惊胆战,轿子里却传来带笑的声音:“前辈放一百个心,我最会装死了。”花轿附近的琴修们面面相觑,无不暗暗钦佩这少年性格实在乐观,笑面迎人,该吃吃该喝喝,啥事都不往心里搁。

送嫁队伍行至半路。

吹锣打鼓,两侧屋舍紧闭,满城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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