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2/2)
“我没事。”谢蕴摇头,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出发罢。”
车轮辘辘,一刻钟之后停在了知味斋的门前。
谢蕴上了楼,推开雅间的门,只见一个绯色锦衣的玉面公子,正百无聊赖地打着扇子,见到谢蕴后咧嘴一笑。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方知意眉眼生出得意之色:“外面都在传你生病了,我可不信,这招韬光养晦使得够好,可惜啊可惜,还是被我看破了。”
话音未落,对面传来一阵轻咳之声。
方知意:“……”
他仔仔细细瞧着谢蕴的面色。比起惯常丰神如玉的模样,今日的谢蕴双颊泛着红,薄唇殊无血色,有一种玉山将倾之美。
方知意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道:“不是吧?你还真生病了?”
谢蕴的手握拳抵在唇边:“小病,不碍事。”
“哦……”
方知意愣愣点头,心中愧疚之感消散了不少。的确,谢蕴除了面色有些难看之外,再无什么异样。
“那等你回府,可要好好休息。不过在那之前,得先把上次欠的一顿饭还我就行。”
锦衣玉面的少年郎叫来店小二,故意将知味斋中贵的菜点了个遍:“这些、这些、这些,我都要了。”
他回头瞧谢蕴,只见后者神色冷淡地饮茶,半点没露出异样,不由酸溜溜道:“还是你好,自己有自己的产业,银钱傍身做什么都不愁。不像我,出来吃顿饭,半月的月例就没了。”
说完,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面露厌恶之色。
“对了,今日那帮人也来知味斋,和我半路碰见了,当真好生晦气。”
谢蕴搁下茶杯,神情兀地一凛:“国子监?”
“是。”方知意不屑地轻哼:“他们还嘲笑我有没有钱用膳,也不拿副镜子照照自己,多久了都没肄业,怎好意思来挑衅我?”
“不知所谓之人,不必理会。”谢蕴冷声道。
国子监中,除了天南海北的学子之外,官员贵族子弟也不少。其中既有谢蕴、方知意这样家风清正的,亦有些眼高于顶、不学无术的混子。
而他们自恃背景不凡,没少抱团找其他学子麻烦。
方知意,亦是其中之一。
他祖父不喜铺张,家里人准备的行装不及其他人奢华。因此受到了不少奚落。也有人嫉妒他与谢蕴关系甚笃,在暗地里使绊子。
丑恶百态,不一而足。
但方知意哪里是吃素的性子。被找了几次麻烦,他都一一找了回来。岂料冤家路窄,两拨人今日又在知味斋撞了个正着。
少年郎唇畔冷笑:“是,我看到他们只嫌晦气!”
忽地,雅间之外传来一阵喧哗。几个男子的叫喊,混合着一个女子的声音,隔着窗牗遥遥传来,听不真切。
“什么声音?”
方知意蹙眉:“难道那帮人又惹事了?”
他惯来是路见不平的性子,又听见了女子的声音,难免有些忧心,正想推门出去看看。
岂料,有人兀地起身,竟比他更快一步推门而去。
-
半刻钟前。
一桌子的好菜好饭被用了大半,显然是宾主尽欢之宴。
酒足饭饱之后,阿妩眨了眨秋水似的明眸,故作神秘道:“不知掌柜的,近来可听说过英国公府那事?”
“英国公府?”房掌柜一瞬愕然。
“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想不起来。还请姑娘解惑。”
阿妩在心底松了口气。
看来最近国公府没出什么幺蛾子。
却见房掌柜面上满是迷茫和好奇之色,阿妩连忙改口道:“是我记错了!不是英国公府,是另一家!”
她谈起了另一件高门秘辛来。
“嗐,原来是这件!姑娘你可是问对人了……”房掌柜顿时谈兴大起,口若悬河,显然甚是了解。
呼。蒙混过去了。
阿妩一边听着,一边悄悄松了口气。
房掌柜大谈特谈了半刻钟,一口气舒爽到极点,才似酣梦之人突然惊醒一般:“姑娘,时候不早了,书斋还有事,我就先行告辞了!”
临走前,他不忘嘱咐道:“姑娘千万莫忘了转告您家公子,若有新作,请务必交予我们清荣书斋。酬劳什么的都好商量。”
阿妩一边起身送他,一边笑道:“我记得牢牢的,公子那儿想来很快会有好消息的。”
“有了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房掌柜拱手离去:“我先失陪,姑娘再坐坐。”
阿妩依他所言,又稍坐了片刻,将最喜爱的一道桃花鱼吃完之后,才起身准备离去。
她推开雅间的门,只见小二端着热气腾腾的菜,正从眼前穿行而过。
“哎——”阿妩连忙刹住脚步,躲过一劫。
岂料,她躲过了,有人却没躲过。
只见隔壁的雅间之中,一个高壮痴肥的男子推门而出,不忘回头与雅间中的人嬉笑,竟与小二撞了个满怀!
男子高大、小二瘦小。二人相撞,小二自然是吃亏的那个。只见他手中托盘一歪,被热汤热菜浇了满脸,狼狈地倒在了地上。
“哎哟!”
头一个怪叫的却是男子:“哪来的不长眼的夯货。”
他一见撞到自己的是个小二,面容立刻狰狞了起来,抬脚踹上了小二的心口:“叫你个夯货敢来撞爷。”
一脚发出沉闷的响,小二当即脸色一白,低低哀叫了一声。但他蜷缩在狼藉的汤水之中,不敢抬头,看着霎是可怜。
男子见状,变本加厉地连踹了好几脚,一边踹一边道:“爷这衣服可是御赐的蜀绣,你赔得起么?拿你几条命才能赔?”
阿妩看不下去了。
“等等……”
“哟 ,怎么还有个小美人呢?”
痴肥男子悠悠转过头来,面上狰狞之色未褪,用一种淫/邪的目光将阿妩刮了一遍:“怎么,是要站出来路见不平?”
他浑浊的眼珠子一转,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要不你帮他赔?或者你代替他,亲手帮爷脱了也行。”
“哈哈。”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哄笑声:“用一身衣服,换得美人的青睐,倒也不亏。苟兄当真是好艳福啊!”
“这等艳福,怎么不发生在我身上呢?”
“不然你问了问小美人,她愿意不愿意?”
原来,是痴肥男子雅间中的同伴一道走了出来。他们有意无意围在了阿妩的身边,齐齐哄笑道。
“苟兄”被恭维之后,面露得色:“哼,非要这么换,我也不亏!”说着,肥短油腻的手就要伸向阿妩。
阿妩忍不住后退一步。
“哎哟,别走啊?”有人不着痕迹将她的退路堵住。
她咬着唇,面色微微发白,飞快扫视过眼前不怀好意的男子们,却在其中看见了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阿妩失声叫道:“罗元绍?”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诸罗元绍身上。
“元绍,你认识?”有人问道。
回答“认识”就代表着不能动手,而“不认识”则正相反。这个问题的潜台词,所有人都明白。
阿妩明白,男子与同伴们明白,罗元绍也明白。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罗元绍身上,却见他面色复杂地看向了阿妩,眼中的神色明灭不定。
半晌才道:“我……”
“你们是国子监的监生罢?”阿妩却不等人回答,率先打断。她不希求罗元绍会救她,为今之计只能自救。
人群中,当即有人面色微变。
阿妩心道:她赌对了。
被人知道身份或者不知道身份,作恶时的心理压力截然不同。而况是光天化日之下,雅间之外,大堂里也是乌泱泱的人。
她猜这些人不敢动手。
正当所有人被她的话震住之时,阿妩悄悄朝着楼梯后撤了一步。
岂料,这个动作激怒了“苟兄”,他当即以身拦截,肥胖的手不管不顾抓向了阿妩的手腕:“想跑,没门!”
她正欲甩开,却见痴肥的男子轰然倒地,在地板上砸出一声重重的响。
“啊——”他惨烈地怪叫一声。
“谁?”
同伴们见状,顿时又惊又怒,四处张望,欲寻找出出手的不速之客。同时,也有人想拦下阿妩,不让她趁机离开。
回应他们的,也只是狼狈的倒地不起。
阿妩被一个熟悉的力道按进了怀里,柔软的面颊隔着锦衣,贴在男子的胸膛。浓烈的甘松香萦在鼻尖。
惯常冷如清霜的声音,此刻蕴含着十足的怒气与杀意:“我的人,谁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