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2/2)
“沈悬衣,你瞒不过我,你在想什么,你自己心底清楚,毕竟……我就是你啊。”
沈悬衣厌恶地皱了皱眉。
他到底还是练了那门禁术,并且成功了,只要夕影表现地有些让他看不透,隐约模糊出记忆碎片时,他便让夕影多睡几天,醒来后,一切异端都被消除。
因而,夕影愈发嗜睡。
因着剖魂化天虞,又被禁术催眠剥离记忆,夕影的身体多多少少出了点问题,他自己也察觉到了,审视内里的魂魄激荡不安,他却只以为是剖神魂的后遗症。
直到,某一次,他躺在海棠花树下,做了一个梦。
模模糊糊的人影再次出现在他梦中。
告诉他——不要睡。
他起初很困惑,一直以为梦中人就是沈悬衣,毕竟衣裳穿着,音容气质都是那么相似。
直到那一次,他介于梦境和现实之间。
现实中,沈悬衣在耳边哄着他,让他累了就多睡会儿。
而梦中,那个人却在他识海中反反复复地焦虑道:“别睡……别睡!不要睡!”
夕影下意识地听了梦中人的话,他咬着牙扛过困意。
这一次,那些梦中场景没有消失,尽管模糊,尽管怪异,依旧看不太清,但他隐约感觉到,沈悬衣似乎在瞒着他什么。
他不动声色。
装作一梦浮生,睡醒后什么都记不起来的模样。
沈悬衣瞧起来像是松了口气,如释重负般。
这个模样,夕影见过很多次,从未怀疑过。
如今,仔细琢磨下,生出疑惑,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师兄为何紧张地像是经历什么大战般。
直到有一次,他的魂魄感应到人间某种与他无比契合的气息在流动,他想去一探究竟,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能同沈悬衣说。
他瞒着沈悬衣,去过几次人间,却都搜寻无果。
倒是在审视内里时,发现除了剖去一片魂魄化作天虞之外,他还缺失了一部分。
魂魄会跟着本能,找到自己的另一部分。
直觉告诉他,这部分的魂魄对他来说很重要,或许可以找回自己遗失于梦中的记忆。
夕影做了个决定,他告诉沈悬衣,自己因失去化天虞的那一魄,不得不沉睡轮回,历一场人间劫。
甚至为了防止沈悬衣阻拦,他先斩后奏,做完一切准备后,只同沈悬衣以一盏茶水一盘棋道了别。
他听见沈悬衣的担心与悲伤,感受到了师兄对他的关爱并非虚假。
意识消散前,他松了口气。
师兄……总不会是假的。
夕影这一场红尘劫历地着实艰难,但沈悬衣不能插手,他不能扰乱劫数,不能伤到夕影。
心魔嗤嘲他:“假戏都成真了?你付出的心肝是黑的,现在又做什么自我感动?你不追去看着,就不怕他想起点什么?”
“闭嘴——!”
沈悬衣怒不可遏:“我为苍生,为仙门,为人族做的这一切,不掺私欲,倒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蛊惑我!”
心魔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啧啧赞叹:“蛊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若你不生出些肮脏心思,我如何能诞生?口口声声为了苍生,你自己得的好处,还要我多说吗?已经几千年了,沈悬衣,几千年你都还在逃避。”
“我没有!获得长生,只是为了更长久守护红尘,我没有错!”
心魔听着他发疯,愈笑愈阴沉。
“对啊,你没错,你有什么错呢?不过是想让红尘,让仙门按照的你要求和准则去发展,无论什么事,你允,他们才能做,你不许,他们必须放弃。”
“闭嘴!闭嘴——!!不许说!!”
“红尘是你我手心的玩物,覆灭屠戮,还是维系安稳,都是私心一场……”
“我让你闭嘴!!!”
沈悬衣目眦尽裂,头疼地要命,充血的眼通红,如堕魔渊。
心魔还在说:“那些私心,你还可以找到借口,说是为了红尘为了苍生,那夕影呢?你的占有又算怎么回事?祂散魂历劫这事没同你商量,你便激动地近乎入魔,将我放了出来,你自己不清楚你在想什么吗?”
沈悬衣气地浑身发抖,气地发疯。
极仙崖被他毁地差不多,除了那株碍眼的,护在神息下的海棠花树,任他如何攻击,都毫发无损。
心魔不依不饶:“你都嫉妒疯了,就算他死了,夕影忘记了他,也还是……下意识惦念着。”
“而你,永远都是个赝品,是个冒名顶替的假货,你这假货却连自知之明都没有,一点都不清醒,骗了神的力量,还想骗神的心。”
“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只想做祂的‘师兄’吗?”
心魔的咄咄逼人,终于彻底激怒了沈悬衣。
他松下沾血的手,抚过散乱的鬓发,骤然变得无比平静,一边整理着凌乱的衣裳,一边看向陷入沉睡的夕影,静默良久。
平静诡异地缓缓道:“你说的对,我想骗走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心。”
“……”
“琉璃心已碎,那颗凡心能爱上他,为何不能爱上我?”
疯子。
心魔都忍不住唾骂一句。
它和沈悬衣本是一体,它是沈悬衣的阴暗面,是心魔,它很清楚沈悬衣在自欺欺人。
夕影不是因为半颗凡心才爱上镜。
而是……因为爱上了镜,才要了那半颗凡心。
神的琉璃心,原来也是会被打动的,但叩进心门的人只有镜,沈悬衣是个赝品,模仿地再像,也没用,夕影不会爱上沈悬衣。
但……心魔不在乎。
这样才好啊,沈悬衣恶念愈旺盛,它愈发强大。
但它没想到的是,沈悬衣在下定决心要占有夕影的一切时,也做了扼杀它的准备。
沈悬衣想让自己干干净净,他害怕心魔玷污自己的名声,怕它让自己失去已经得来的一切,怕被醒来后的夕影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于是,夕影沉睡的这一千年,他守在他身边的同时,将另一个自己彻底割裂开,将它封印进九荒魔域,他做好了打算,如果心魔被发现,就推给九荒的妖魔。
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自己陪伴夕影。
人心从来复杂,好和坏,善和恶,从不是一个字两个字就能界定的,也不是一两件好或坏的事就能判断。
这么多年来,他对夕影的陪伴从来真心,他是真的希望夕影好,希望他快乐些。
自然,他希望那些快乐是自己带来的,是自己给予的,都和自己有关。
他爱着夕影,却从不敢以“师兄”的身份表现出半分的情意。
从他身上捕捉到那个人的影子,因此而对他产生感情,是他的高傲不允的,他恪守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直寻觅机会,摆脱镜的阴影,再让沈悬衣俘获夕影的爱。
后来……
夕影被苍舒镜伤地累累伤痕,再回极仙崖时,那一夜,汤池中,夕影主动吻上他……
他很清楚,那个吻不是给沈悬衣的。
或许是因为“师兄”带着镜的影子,又或许只是单纯借此试图解开与苍舒镜的那一团乱麻。
总之,夕影非但不是因爱沈悬衣,而吻上他,甚至……只是将他当作了慰藉,或是报复的工具。
他想占有夕影,可他还是推开了夕影。
他要的是……他的夕影,沈悬衣的夕影,而不是“师兄”的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