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隐情(二)(1/1)
连绵的春雨笼罩着衡山城,刘府年迈的门房听着均匀又和谐的雨声,正靠在墙边一晃一晃地打着瞌睡,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传来,他脑袋一沉猛然惊醒,慌忙起身上前打开耳门,探头出去,却发现外面只有空旷无人的长街,见不到敲门人的影子。
门房露出疑惑的眼神,暗自嘀咕道:没人啊,莫非我听岔了?而后轻轻关上了耳门。
敲门之人正是苏然,只是他敲响刘府大门的瞬间,心中便生出后悔之意,故而一闪身躲进了暗处,避开了门房。
刘正风师叔忽然金盆洗手的原因,苏然心知肚明,但他还未想好要怎么和刘正风见面。
从苏然的角度考虑,刘正风这样一个有头有脸的大高手,能留下来为衡山撑场子自然比归隐江湖要来的好。但从刘师叔自己的意愿来讲,若能就此金盆洗手,携家小远离江湖的是是非非,避开近年来愈演愈烈的正邪对抗,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可惜刘正风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剑客,他是衡山城刘府的主人,是衡山派掌门人莫大先生的师弟,衡山派的二把手,更是五岳剑派的头面人物,他的退隐势必要吸引各方关注。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扯到衡山派二把手与日月神教长老相交这样绝不容于世人的隐秘。
衡山派虽有数百年历史,但中间朝代更迭,沧海桑田,几经倾覆,现如今最大的名头反倒是作为五岳剑派之一。而五岳剑派又是什么,是近六、七十年来江湖中崛起的新兴势力,是对抗日月神教的中流砥柱。甚至五岳剑派这个联盟本身的存在便是昔年华山派为了对抗日月神教,而召集起来的。
八十年前日月神教势力正盛,屠门灭派,杀人夺功无所顾忌,掀起阵阵腥风血雨。就连武当派都被日月神教的几名高手长老夜袭,将镇山之宝,武当派创派之祖张三丰所用「真武剑」连同张三丰手书的一部「太极拳经」一并盗去,当时一场恶斗,日月教死了四名长老,武当派却也死了三名一等一的好手,其时魔教猖獗,可见一般。
武当一事之后,华山派前辈深感江湖风雨如晦,魔焰滔天,便联合衡山、泰山、嵩山、恒山四派成立五月联盟,约定互为支援,一派有难,四派齐至。
后来华山派岳肃、蔡子峰二人抄得《葵花宝典》一事泄露,日月神教派出十长老加上一众高手围攻华山,欲夺取《葵花宝典》,嵩山、衡山、泰山、恒山四派高手倾巢而出,齐赴华山支援,莫大先生的师傅当年也就是如今苏然这般年纪,也参与了这一役。
双方在华山脚下一场血战,各自死伤惨重,魔教十长老多数身受重伤,铩羽而去,而岳肃、蔡子峰两人均在这一役中毙命,他二人所笔录的《葵花宝典》残本,终究也给魔教夺了去,衡山派在这一战中折损了十几名弟子,华山派更是元气大伤。
五年后,魔教十长老养好伤势,重上华山,五岳剑派之前一役元气大伤,此时尚未恢复,被十长老打败,五岳剑派伤亡惨重,故而设下毒计,部分弟子舍身诱十长老进入华山思过崖山腹石洞中,而后用巨石封死洞口,与十长老在洞中同归于尽。.
自此之后,数十年间,原本实力最强的华山派爆发了剑气之争,在无休止的的内斗中陷入衰落,而嵩山派则在左冷禅励精图治之下,日益兴旺起来,连五岳盟主的名号也被左冷禅拿了过去。
左冷禅祭出正邪不两立的旗号,率领五岳剑派与日月神教争斗不休,双方互有损伤,血仇越级越深,不过在任我行失踪,东方不败不出的情况下,总算是打了个平手,反倒是少林、武当这两大正道魁首门派渐渐隐匿下去,少有听闻他们与日月神教冲突之事。
五岳剑派中虽有泰山、衡山这样传承数百年的门派,但其间波折不断,武功也失散大半,整体在武林崛起,不过是近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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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的事,虽然兴旺得快,家底总还不及昆仑、峨嵋,更不用说和少林派博大精深的七十二绝艺相比。但论声势与威望,五岳剑派如今却隐隐能与少林、武当并肩,堪称正道中流砥柱,究其原因,便是扛起了对抗日月神教的大旗,乃是江湖反魔教之先锋。
此种情形之下,衡山派二把手私通魔教长老,若是传扬出去,不光衡山派脸上无光,便是五岳剑派无数先辈流血牺牲换来的名声也要遭受玷污。
正因如此,苏然才极为纠结,不出意外,金盆洗手大会上,嵩山派便要挑明此事,以刘正风师叔全家性命相威胁,要他杀掉曲洋,而师叔则抵死不从,最终全家老小无一幸免,他自己也和曲洋伤重不治而亡。
苏然自下得山来,思前想后,也未想出万全之法,他固然自信以他如今的武功,便是左冷禅亲至,也无法在他手下伤到刘师叔家小的性命,可他挡得住刀剑,又岂能挡住悠悠众口?刘师叔结交曲洋乃是千真万确,以五岳剑派、江湖正道和日月神教间的血海深仇,又如何能轻易消弭呢。
近些年,光是苏然亲眼所见日月神教之恶行,便有洛阳围杀嵩山孙大中,汉阳暗埋炸药在郝老英雄寿宴之上,逼迫平一指、黄伯流等人副食三尸脑神丹等事。听闻的便有江西于老拳师一家二十三口被魔教钉死大树之上,连三岁孩儿也是不免,济南府龙凤刀掌门人赵登魁儿子、儿媳新婚之时被魔教斩下头颅。
再往前算,衡山派这几十年间死在魔教中人手下的弟子也有二三十人,五岳其余四派也是不少,尤其是华山,怕是百人不止。
苏然本人其实并无正邪之见,知道正派中人也有野心勃勃虚伪狡诈之徒,魔教中人也有光明磊落的好汉子,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身为衡山弟子,身背衡山绝学,又岂能不考虑衡山派其他人的想法,不考虑衡山数百年基业名声?
衡山城上连绵的阴雨,似乎带着无边的愁绪,从云端一直下到了苏然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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