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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第二零五章(二更合一)“拆吧”……(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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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们登台已不仅仅是为了纪念沧浪江投江的士子。

洗襟台不干净了。

既如,这些士子有什么资格七月初九登台?

七月初九,是他父亲和投江先烈的忌日啊。

张正清想,如果延期三日,不,哪怕只延期一日,只要错开七月初九再让士子们登台拜祭,那么沧浪江水涤净的白襟就不算沾上尘埃。

张正清害怕那个天资聪颖的小昭王知登台需要延期,非但不应允,还会与温阡一起想出解决法子,甚至找出的通渠点,增派人手挖渠,所以他没有下山寻谢容与。

他想一个办法,让一切变刻不容缓,让登台的日子必须延,让小昭王甚至没工夫想对策。

张正清绕去了背山的一个排水渠点,对夤夜通渠的排水劳工说,“诸位都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劳工头子雨水中别过脸,问道:“温督工的意思吗?”

张正清了,没有说是,没有说不是,“明早士子就登台了,通渠不赶夜里几个时辰,诸位回吧,省明早朝廷大员和士子们上山,以为洗襟台还没建好呢。”

劳工们听了这话,不疑有他,很快离开了。

子夜时分,许多人已经睡下。张正清撑着伞,独自立雨里,借着风灯微弱的光,他看着眼前如小河般流泻的渠水,渠底很快积起淤泥,水流被截断,汇成一滩滩水『荡』子。

张正清想,这样,许登台的日子就延了。

当夜子时,温阡没有等到谢容与,再度巡视山中各个渠点,直至到了山,看到了积起的水洼与截断水流的淤泥,大惊失『色』。

温阡顾不上其他,立刻去寻了左近的玄鹰卫,要求延登台日期,立即排查各个渠道,看看有没有渠水反冲楼台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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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老太傅惘地了一声,“温阡当时找到的玄鹰卫,是玄鹰司的都点检。”

彼时崇阳县中士子朝臣聚集,玄鹰司老指挥和小昭王一起下了山,山中的巡防交给了都点检。

这个都点检尽职尽责,只一点不妥,他是曲不惟和章鹤书放陵川的眼线。

士子登台意义非凡,早一日晚一日拜祭,或许对温阡说没什么两样,可是对那些士子说,却是天差地别,好不容易被选中,七月初九忌日登台,那是天子骄子,搁七月初,事被人说起,出身不那么“正统”了。

而对于要踏上青云路的登台士子说,最重要的就是这点“出身”了。

都点检心知其中分别,当知温阡希望延期拜祭以,他只问了一句话,“待会儿早上登台,这台子会塌吗?”

“那倒不会,可是一旦楼台根基不稳,哪怕建好了,日需要加固,还请点检大人速速并增派人手通渠,并禀知昭……”

还不待温阡把这话说完,都点检左右看了一眼,两名玄鹰卫便上前把温阡带走了。

都点检把温阡软禁山,只道是待明日登台拜祭礼过了,再把他放出。

而这一夜注定不平静,很快又有一个士人寻山中,称是要求见温阡和小昭王。

这个士人便是死上京路上的徐述白。

都点检敷衍他说:“温督工和殿下一起检查水渠去了,你如果有什么事,不如写成信函,等温督工回,我一定代为转交。”

彼时隼部的老掌和玄鹰司的几个校尉都,包括卫玦和章禄之,了信,并没有拆开看,唤一名亲信,让亲信把信交给温阡。

其实都点检并不希望洗襟台出事,但他不敢让人知道自己软禁了温阡,一直到老掌和几个校尉离开,他才匆匆按照温阡说的,亲自带着人去山疏通水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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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三七月初九的清晨,暴雨如注。

天刚亮,谢容与就到了洗襟台下,他寅时才回到山中,几乎一夜没睡,而他雨中等了许久,登台的士子与诸多官员都到齐了,依旧不见温阡的身影。

“找不到温督工了,这可如何是好?”有人撑伞他身旁问道。

雨太大了,高台雨中失了轮廓,谢容与抬目朝洗襟台望去,“加派人手去找,洗襟台是温先生督造的,没有他话,拜祭之礼……”

拜祭之礼暂缓吗?

谢容与顿住。

可没有足的理由,这样盛大的祭礼,如何说缓就缓?

玄鹰司的指挥领命,调集了所有用的人手,命他们迅速山中寻找温阡,隼部的老掌干脆带着卫玦、章禄之往山找去。

其时卯时已经过了,士子登台的时辰定的是卯时三刻,之前,还需要拆去斜楼台外的支撑木桩。

山山路崎岖,终于,老掌与卫玦几人密林间,隔着滂沱的雨声,听到了温阡的呼救。

他被软禁林中一间废弃的木屋中。

他的指上满是血痕,手臂『露』外的地方布满淤青,似乎他曾妄图凭一己之地把这门撞开。

而地上摊着一封信。

是徐述白的信,信上说,那几根支撑洗襟祠的主柱被他叔父徐途以次充好,换过了,他不知道他叔父是谁受指怎么做的,告诉温阡,是不清楚这几根柱子,对洗襟台有没有影响。

徐述白不明营造之术,更不知道洗襟台是祠上筑台。

怎么会没影响呢?

那几根主柱,是洗襟台的基底支撑。

老掌与卫玦几人找到温阡的时候,温阡脸『色』白连一点血『色』都不剩了,他甚至不及解释,只颤声道:“不登,不登……会塌的……”便朝柏杨前山奔去。

时隔很多想起,其实从没有人希望洗襟台坍塌。

每个人都希望它好,希望它高高地矗立柏杨山中,永垂不朽。

只是,可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份私心吧,又为着这份私心,多走了一步,或是数步。

何鸿云为了立功为了敛财,换了洗襟祠的几根木柱。

昭帝知自己不亲自前往洗襟祠拜祭,改祠为台,以一场盛大的祭礼,纪念自己的功绩。

老太傅太惜才,为了救被流放的士子,拿洗襟台的名额跟章鹤书做了交易。

章鹤书为了让自己看中的士子登台,与老太傅拟奏,修改了洗襟台的图纸。

张正清希望将祭礼延一日,希望让洗襟之台干净一些,驱走了连夜通渠的劳工。

而都点检,为了让祭礼如期进,软禁了温阡一夜。

可惜他们都忘了,洗襟台只是洗襟台。

连日不断的,天谴一般的急雨都没让人意识到,这座楼台之上,只有永远无法散去的水雾,没有青云。

洗襟祠的木料被人偷偷换过,章鹤书想让更多的士子登台,修改了图纸,那图纸哪怕被温阡再度改过,对于被次等底柱说,是不妥的。即便如,洗襟台不至于立即坍塌,无奈连日的滂沱大雨让陷入地底的木桩腐坏无声,温阡虽竭命人通渠排水,张正清为了让祭礼延期,连夜驱走了劳工,虽都点检软禁了温阡,亲自带人通了渠,但他忘了去验看地底有无积洪反冲楼台。

渠洪土壤之下汇聚,通往山下的路被淤泥截堵,早就趁着暗夜悄地反冲楼台。本还需多日才腐坏的底柱被连日急雨浸泡腐朽,又被错误高筑的楼台压损,于是无法排泄的地底之洪于是成了摧枯拉朽的最一根稻草,让洗襟台彻底沦为失根的浮萍,只靠着一根斜山间的、即将要被拆除的巨木支撑。

卯时三刻就快到了,雨水丝毫没有减缓之时。

谢容与撑伞立雨里,身旁不断地有人问:

“拆吗?”

“找不到温阡了,快拿个主意,拆吗?”

“定的是今日,不不拆,拆吧!”

雨水漭漭急浇而下,遮去了眼前的事物,甚至遮去了太阳,谢容与看不到山的另一端,那个眉眼温和的、善良的筑匠正疯了一般朝他奔,朝将要坍毁的楼台奔,哪怕他根本不用血肉之躯抵挡即将倾倒下的高台。

大雨淹没了一切声音。

谢容与抬目望去,雨水中,他已经彻底辨不出洗襟台的样子了。

天地彻底黯下的一瞬之前,他轻声说:“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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