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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过街店(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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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冬去春来,但从南向北一路走来,风还是越来越寒,路上荡起的尘土也遮天蔽日。

一队兵马疾驰,其中一人忍不住打个喷嚏,发出咳嗽声。

“将军,要不要歇息?”旁边的兵卫询问。

这位大人还没说话,队伍中一人发出嘎嘎笑“我说二哥,你也太娇嫩了,在南方不过两年,连风都吹不了?我看你还是别回去了,到了北境风沙吹死你!”

梁二子回头瞪了他一眼:“少说两句少吃两口风吧!”

梁六子在马背上叉腰得意洋洋:“我可不像你,我们河西可是风吹日晒,一张口一嘴风沙。”

梁二子不再理会他,看向前方:“大哥他们不知道走哪里了?我们到前边城里歇脚等一等。”

一行人进了城池寻了客栈,但并没有歇息。

梁六子被梁二子拉着走在街上:“二哥要请我吃饭吗?反正我是没钱。”

梁二子再次瞪他一眼:“你的钱都吃了?你看看你这两年胖了多少!河西有那么清闲吗?”

“没有没有,河西忙死了,我不得不拼命吃才有力气。”梁六子笑着说,说话间看到街边的酒楼。

这座城很繁华,华丽的酒楼茶肆林立。

“二哥,随便去哪家吃都行,我不挑。”梁六子催促。

梁二子却对酒楼茶肆不感兴趣,视线越过似乎在寻找什么,揪住梁六子向前走,一边问路人:“你们这里最好的商行在哪里?”

路人很热情询问要买什么。

“家里兄弟要娶媳妇了,买点贺礼。”梁二子笑说。

“恭喜恭喜。”路人笑着说,更加热情,指着前方,“从街口拐进去就是我们这里最大的商行,金银首饰,玉石珍宝,家具皆有,我们这里人家娶亲嫁女,都从这里买。”

梁二子笑着道谢,扯着梁六子向那边去。

梁六子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姓霍的成亲,咱们干嘛还要准备礼物?”说着又怪笑,“墨门这么有钱,他一分钱都不用出,可以说入赘了,墨门应该给咱们钱。”

“可以啊。”梁二子也不看他,只道,“到家你跟陈十要钱去,看他怎么揍你一顿。”

梁六子哼了声:“谁怕他。”

说着话两人来到了这边街上,一眼就看到一家很大的门面,挂着金碧辉煌的匾额。

“这个——”梁六子抬脚就要进,又被梁二子揪住。

“这是典当铺子。”梁二子说,指了指另一边,“那才是商行。”

梁六子抬头看果然见金碧辉煌的匾额下悬挂着当铺的标记,而紧挨着的旁边的才是商行。

“真是好笑。”他说,“典当铺子开在这里,是诅咒买了东西早晚要送回来典当吗?高高兴兴来买嫁妆,真是晦气!”

说罢跺跺脚啐了口,向旁边的商行去了。

梁二子摇头跟上。

街上人来人往,面带喜色进出商行,而典当铺子也不断有人进出,身形佝偻神情灰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辆车停在路边已经很久了,车里的人似乎一直踌躇不敢走下来,恰好听到梁六子那句话,她不由苦笑一声。

这是一个年轻的妇人,穿着打扮富贵,面容哀苦,喃喃自语:“买嫁妆的时候,谁会想有一天要当掉嫁妆。”

成亲出嫁是人生中最高兴的时候,也没有人能知道将来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

比如她,虽然这门亲事并不如愿,但也没想到丈夫会病死,而她连家产也要保不住了。

当人妻母过日子,真难啊。

“母亲。”怀里刚学会说话的孩子吃完了一块糖,坐不住了,扭啊扭,“饿。”

年轻的母亲从哀伤中回过神,下意识伸手从车里的小匣子里取糕点,打开却空空,这才想起,身边伺候的婢女仆妇已经变卖了不少,这些日常出门该准备的也没人准备了。

身边跟着的小婢女脸色惶惶:“我,我不知道,先前姐姐们没交代。”说着要下车,“少夫人,我这就去买。”

要下车又尴尬地停下,看着年轻妇人欲言又止。

买东西要钱。

钱......

如果钱充裕,她们也不会在当铺前徘徊。

小孩子哪里知道人间悲苦,饿了就要吃,吃不到就要哭。

孩子哭了起来,年轻妇人也下定了决心,摘下荷包递给小婢女:“去买梅花糕给小姐吃。”

小婢女应声是接过荷包去买了来。

年轻妇人叮嘱她陪着小小姐玩,自己则拿起小包袱,想了想又带上遮面纱下了车,低着头躲藏着走进当铺。

一进门就看到高大的柜台,整个当铺里都弥散着空寂的氛围。

柜台后有声音传来“客官来了。”然后有一双眼看过来,下一刻声音变得热情“是黄少夫人啊。”

年轻夫人心里轻叹一声,虽然她是第一次来,但这两年家里不断来当铺变卖,当铺的人眼毒消息灵通,哪里认不出她。

迈进来,也无所顾忌了,年轻夫人将面纱摘下来,柜台后的掌柜亲自迎出来,神情和蔼又带着关切问:“夫人,有什么要帮忙的?”

典当铺的人说话真客气,年轻的夫人不由想起族中人咄咄的面目,心里苦笑,都是为了钱,还是态度好点让人舒服啊。

她轻叹一声,将包袱递过来:“劳烦掌柜看看这个,多少钱。”

掌柜的双手接过,将包袱打开,见其中是一套衣裙,他先赞叹一声:“好刺绣啊。”

听说当铺的人都会百般贬低,尤其是衣裙,年轻妇人看一眼掌柜,忍不住说:“这裙子上绣了百蝶,走动起来栩栩如生,宛如蝴蝶环飞,非常好看,是我姐妹们送我的生辰礼。”

那也是她当女儿最后一个生辰,但再回首看,竟有过了半生的感觉。

从丈夫死后,族中开始争抢家产,逼迫她们孤儿寡母,她日夜煎熬,偶尔做梦,会梦到那时候,觉得自己还是无忧无虑的少女,得以片刻的喘息。

这些女儿时期的美好过往,她忍不住多说两句,然后看到掌柜的含笑应声:“夫人的姐妹们真好。”

这种和善又敷衍的话,让年轻的妇人垂下视线。

谁会对别人的过往感兴趣呢,来当铺的人谁没有美好的过往,但又有什么用呢?时光如流水逝去不复返,她不再多说了,还是说眼前吧,道:“您看,值多少钱。”

衣服典当是最不值钱的,沦落到当衣服的地步也是实在走投无路了。

“这衣裙,这绣工,是——”掌柜的声音传来,似乎询问又似乎琢磨。

年轻夫人低下头,心里轻叹一声。

这衣裙也不是出自名家之手,甚至是当初在京城新开的店铺,一个小绣娘的作品。

能换半袋米也算不错了。

“掌柜的您看着——”她抬起头要说,您看着给吧。

但话没说完,就见掌柜的面色凝重,将衣裙捧在手里。

“少夫人您稍等。”他说,“我要请东家掌掌眼。”

这,一套衣裙还需要东家掌眼?年轻的夫人有些惊讶,莫非最低的价钱都给不了,她带着几分难堪扭开视线:“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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