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无寐26(“我、我一个个约每人一...)(2/2)
徐清圆忍着羞,小声把自己和晏倾的事告知韦浮。韦浮低着头,因她声音太小,他不得不头越来越低,好听清他在说些什么。而这番姿态,放在旁人眼中,难免过于亲昵。
她恭敬询问:“师兄认得这种纸张?”
韦浮伸出一指,虚虚落在半空,抵在她唇前,轻轻摇了摇,示意她不必多说。
他这人一向是与谁都交浅,与谁都不走心。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自己沉溺于泥沼中,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可是此时此刻,他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徐清圆咬唇:“……便是这样,我有些分不清他是待所有女郎都这样,还是只待我这样。我觉得他对我好时,他会忽然冷漠。我觉得他无意于我时,他又会突然来找我。我弄不懂晏郎君的心思。”
韦浮说:“我不过约我小师妹在上元节与我逛一逛,这有什么错?”
徐清圆轻轻看韦浮一眼。
韦浮只好自己唱这出戏:“何来戏弄?我这小师妹又哪里年少无知了?再过几天,便是她十九岁生辰了吧?旁人家女郎,在这个年龄,早嫁人了。”
他见他那小师妹真是胆小,晏倾在前面挡住视线,她便乖乖躲在后面,不敢站出来。
晏倾从后拉住她手腕,少有的将她拉得趔趄后退。她被挡在了晏倾身后,只能看到晏倾清薄挺拔的后背。
晏倾少有的冷淡:“婚姻并非游戏对比的儿戏,他家女郎如何,与徐娘子又有什么关系?韦郎君既然自称‘师兄’,也请为徐娘子的闺誉想一想。”
徐清圆摇头,轻声:“我从未觉得师兄必须照看我,师兄自己愿意做我的师兄,可是恐怕即使我爹在,都不会觉得他算是你的老师。他不过教过你两天书,对你又有什么恩情,值得你照看我呢?
徐清圆大燥:“师兄!”
韦浮沉默一下:“无妨,我本就是来给你解决麻烦的。”
因徐清圆肯认他这个师兄,他心情大好之下,也愿意逗一逗她。
他卷起《九歌》,在徐清圆头上轻轻敲两下,促狭:“这是你爹的老本行,你怎么忘了?”
她目生警惕,退后要走,韦浮轻声:“不是要试一试吗?别动。”
她确实有了新思路,目光闪烁,打算之后去查纸的去处。而且这并不复杂,纵然纸张去处很多,但几个她怀疑的地方,似乎可以重点勘察。
但他心里到底有些恼:既然不知道,为何和韦浮站那般近?
韦浮惊讶一下后,目中笑意加深。
徐清圆的迷茫,让晏倾心里稍微舒服一些——原来她也不知道。
韦浮无奈,看出她这份执拗,非旁人能劝。
徐清圆仰面望他,见他眼中笑意浅淡,很快被冷漠吞没。她心中一扎,如同洪涛破堤,四面拍潮,退无可退。
他道:“长安中林斯年对你所为之事,我没有帮上忙,心中是一直觉得有些对不起你的。小师妹,你万万不能出事。我在这世间……已没什么亲人、朋友、至交了。
韦浮沉默半瞬,笑了笑——不祛除旧日疮疤,如何往前走呢?
韦浮:“这么多年过去了,在井下那么长时间,书都没毁掉。这书的材质,用的不是普通纸张。”
钟离听到了韦浮的相约,一下子着急了:“什么?韦郎君要约妹子上元节出去?”
徐清圆一怔。
他想待她好些,想将她放于身边照顾。他知道她的苦,知道她孤女独身的艰难。可他又会觉得自己和她走得越近,日后事发时,会连累她更多。
“我在官场越陷越深,做些自己都觉得肮脏恶心的事。我已与光同尘,你若不得光华璀璨,为兄这一生,才会显得十分可笑。”
这样的话,徐清圆倒是生了兴趣。
他说:“要么他是登徒浪子,要么他心存顾忌,有自己的难题要解决,在此之前不敢轻易许你什么。我知道你必然相信他是出于后者的原因才如此对你,但我们也不得不妨前者。
他想了想,说:“自然,如果晏郎君真是你口中光风霁月的君子,那是最好。你急着让他对你表情,我们不妨试一试他。”
徐清圆同样怔一下,心里嘀咕:韦浮不是说他很快要走了吗?难道他为了她又不走了?这不可能吧……这不像她这位师兄会做的事。
徐清圆忙解释:“自然不是!他……”
若非是他的小师妹要挑婿,他岂会说晏倾不好?他在长安的好名声,一半都要靠晏倾提携。他犹豫的,仅仅是这样的人是否会对徐清圆好。
晏倾:“……”
她仰脸,眼睛亮灿:“如何试?”
徐清圆虽然心有惧意,但仍选择相信韦浮。她目光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一点点靠近她,他的唇即将与她挨上时,手腕上一道力量拉痛了徐清圆。
不如这些腌臜事都由他来查,由他来做。
晏倾与韦浮说话很客气:“韦郎君,徐娘子年少无知,请你莫要戏弄她。”
徐清圆怔忡。
从韦浮清澄的眼中,她看到了自己染了笑意的眼睛——她明白韦浮在试什么了。
他希望从天历二十二年间走出来的师兄妹二人,有一人可以不向深渊中走去。
“无论如何,小师妹,你记得,在男子向你告白之前,你不可再往前一步了。”
韦浮目中微微亮,垂眼看她,一绺发丝落在颊边:“不必回头?”
她赧然而笑,羞涩又镇定:“自然不必回头。身后什么也没有,回头做什么。我们都往前走,不好吗?”
不如让她走得远些。
徐清圆浅呼一声。
她身边平时能说话的人只有风若,偏偏风若不是什么机灵之人。在风若的帮助下,徐清圆觉得自己追慕晏郎君之路,迟迟看不到希望。但是韦浮与风若那般不一样,韦浮又是男子……
可是害羞只是少许,她更多惆怅。
他垂目看她。
徐清圆轻言细语:“师兄解了我燃眉之急,我真不知道如何谢你才好。”
他惊讶极了,震惊极了,还带点失落:“我本来想约妹子在上元节出去,我以为妹子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的。”
韦浮眨眼。
韦浮笑而不语,只是俯身靠近她,面容一点点与她相挨。
她闻到自身后袭来的静谧清香。
他希望徐清圆可以拥有和他截然不同的人生,结局。
晏倾怔一下,回头看徐清圆。
“何况总为他人照看,难免软弱。我们女子一生,与你们男子是不同的。师兄你不懂得这种区别,我也不想多说。我只是想告诉师兄,我并不是你的责任,也不是你的负担。我过得好与不好,都与师兄无关。
这样一想,徐清圆神智一松,目中浮笑,再次屈膝行礼道谢。
韦浮说:“晏郎君被你说的,像是玩弄女子的登徒浪子一般。”
沉重话题既心知肚明,便不必多说。他转口揶揄:“女大不中留,我是听出你赶客的意思了。为兄也确实没时间留在这里帮你,只好希冀咱们在长安重逢吧。到时候,小师妹和晏少卿好事成了,莫忘了为兄一杯喜酒便是。”
徐清圆礼貌回答:“你说的不是晏郎君。我想我不能与你说了。你与晏郎君同为‘长安双璧’,晏郎君从未说过你不好,你却如此说他。师兄对他成见太深,我说服不了你。”
徐清圆红脸道谢。
他对她的抱歉,也让她生愧。
韦浮浅笑:“不认得。但是经久而不坏的纸,世间也不是那么多的。不然何来过上几年,就要修复古书呢?”
晏倾却想这些话不应当当众说,待回去再和徐娘子私下商量便是。他定定神,回身面对韦浮,便打算替徐清圆拒了这个约。谁知道他还没开口,钟离大步从后跟上。
“师兄去做自己的事便好。不必回头。”
韦浮俯首:“如你这样温柔慈善的女孩儿,如此已然表明你的态度。他若仍摇摆,我们何必屈于他?世间男子有趣,喜欢看害羞女子放浪,喜欢看放浪】女子收心。这些龌龊心思,你自然不知,为兄却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