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狼2(“别怕害怕的时候抱我...)(2/2)
他低声:“你是有缘无份的南国未亡太子妃,你本应该和他同生共死。他回来的时候,你也回来了……也许你本就该死在火里,谁知道呢。
“清圆,你是好女郎,也没有任何对不起谁。可我已做了恶人,已做了叛徒,不得不将这步棋走到最决裂的地方。日后下了地狱,我向你阿爹阿娘赔罪。
“你留在这里吧。”
他“砰”地锁上了禅房门,将徐清圆丢在火海中。外面卫士声音乱糟糟,有的喊“救火”,有的喊“捉贼”。卫士们看到宋明河抓着梁丘上了房,连忙追上。
他们都忘了困在火里的徐清圆。
可是宋明河并没有必要锁门。
徐清圆趴跪在四面燃火的屋中,抱着双臂咳嗽。她控制不住地发抖,控制不住地害怕。她像是被重新丢入了十三岁时的困境,火焰熊熊,烟雾滚滚。
整个世界,只有她被抛弃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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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善寺被宋明河的一把火烧着,所有人都奔出了屋舍,乱作一团。
晏倾和风若奔出屋子,来到大火烧的最厉害的地方。大理寺和京兆府、女尼们全都在救火,黑夜被那烧了半边天的火照得如同白昼一一样。
晏倾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只一眼,便判断出:“宋明河逃了。”
风若当即骂了脏字,火冒三丈:“京兆府这些人怎么回事,让一个疯子逃掉?谁知道这疯子会跑到哪里……”
他话音还没落,一众人喊着“抓住他”,而眼前黑影一闪。风若定睛一看,鬼魅般的高大男人在屋顶上跳跃,借着树木遮挡身形。那个高大男人突然停下来,立在屋檐上回头。
他手里抓着摇摇欲倒的梁丘。
隔着火海与人群,宋明河目光笔直地与晏倾沉静的眼睛对上。
风若:“……”
这个疯子!又要来陷害他们郎君了!
宋明河咧嘴一笑,手在脖子上划了一道。追他的人太多,他抓着梁丘跳下檐瓦,窜上一棵苍树。而他所到之处,他随意拿着火苗子点火,让积善寺这把火烧得更旺了。
风若快疯了:“他要干什么?!”
晏倾始终冷静:“风若,杀了他。”
风若猛地回头看晏倾,这几乎是晏倾这样温柔的人不可能露出的残酷。
晏倾闭了一下眼:“我若不杀他,他必要闹出更大的事。”
——宋明河所求,就是让他亲自下令。
风若应了,他要上房去抓捕宋明河,回头嘱咐晏倾:“郎君,你去寻韦府君,韦府君那边应该安全一些……呃。”
立在屋顶上的风若身子一晃,差点摔下去。因他看到他口中的“安全些”的韦浮,沉着脸抓住一个小吏问话。然后韦浮看了一眼原本关着宋明河的屋子,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韦浮就冲入了火海中。
风若:“……?”
他来不及多看,心里骂怎么又来一个有病的,面上他只定神,去追宋明河。幸好同一时间,广宁公主走出了自己的屋舍,明华耀耀,抬目看向这片火海。
风若招手:“殿下,快帮忙!”
暮明姝冷冷地看来一眼,看懂了眼前局势,骂声:“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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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浮冲入关押宋明河的禅房,因他听那个快哭了的小吏说,宋明河挣脱束缚之前,洋洋洒洒写了很长一封信。
韦浮要从火中抢救下那封信。
身后救火的小吏们纷纷劝阻:“郎君,郎君不能去!”
“里面烧得最早了,郎君不要冒险!”
“郎君小心……”
瓦梁倾倒,扑簌簌塌陷,韦浮半边身被压住,却又挣扎着扶着肩爬起来。旁人都要往火外逃,他非要往火中走。
他的衣袍上火星在飞,眼中也有火在烧。他的疯狂顽固,此时方让侍卫们见到。
晏倾静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嘱咐大理寺的人救火、捉人,他避免和人群发出碰触。而他目光在火海中穿梭,寻找着人影。一个个人都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哭哭啼啼,大喊救命……
他始终没找到徐清圆。
晏倾忽然一怔,想到的那种可能,让他身子一趔趄,如坠冰窟。
宋明河这样疯魔的、恨他到极致的人,若要他痛苦,必然要毁灭一切他想救下的,想保护的。
当年那个没有缘分的太子妃名号、当年那个被困在火海中逃不出去的女孩儿……
宋明河要他后悔。
晏倾脸色苍白,头微微晕眩一下,他掉头便去寻梁园女郎们。
那些女郎们正张皇,看到大理寺少卿走过来。她们对这位清隽郎君又惧又畏,低着头躲闪目光时,听到晏倾问她们:
“可有见到徐娘子?”
一个凄惨的、带着哭腔的侍女声音从人群中跳了出来,是兰时:“晏郎君,晏郎君!”
晏倾回头看到满面灰黑的兰时,兰时正在哭:“我家娘子去看梁郎君了……”
可是梁丘被宋明河抓走了……
晏倾冷静:“没事。”
他知道她被宋明河抛弃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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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河抓着梁丘在房梁上跳跃,身后追兵不断,当风若和暮明姝加进来后,宋明河的逃亡变得吃力。
而他抓着的梁丘也不是省心的。
当宋明河脱力时,梁丘甩开了他的手,喘气:“你抓我做什么?”
宋明河沉沉看他一眼,冷笑:“你快要被判死罪了,老子救你一命,你有何不满?”
他道:“我把你先送出寺,后面这些拖油瓶,我是摆脱不了了,你出去后去一个地方和人联络……”
梁丘:“我拒绝。”
宋明河抬头,目光蓦地森冷。
梁丘:“我是大魏朝子民,杀人有杀人的罪,作恶有作恶的代价,这却并不代表我要和你这样的前朝余孽同流合污。”
宋明河阴笑:“前朝余孽?”
他突然发怒:“若不是虏寇袭杀,若不是大魏和虏寇有私下交易,若不是有叛徒,我们南国怎会灭!若不是太子羡那个废物,若不是他、他……”
若不是他有着那样的病,只要振臂一挥,自会山河永固!
然而宋明河的一腔悲愤,一腔熊熊复国心,并不被理解。
连梁丘这样的凶手,这些年不断造下杀孽的人……都说他是罪人!
宋明河想做更多的,风若和暮明姝已经赶来。那位彪悍公主的骨鞭一挥,卷住他手臂,风若从旁侧袭杀,正如他们当初抓捕宋明河一样。
还有梁丘这个人:“他在这里!”
众叛亲离,皆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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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圆倒在火中,火越烧越旺,烟雾更加浓烈。
她低伏在地砖上,勉强保持着神智,但她知道她对火的畏惧,让她压根逃不出这里。她惧怕万分,眼中掉泪,昔日的噩梦总在折磨她。
好像她注定死在火中。
她不断掉眼泪的时候,听到外头模模糊糊的喊声。
那声音原本遥远,后来近了。
她听出了晏倾在喊她:
“徐娘子!”
“徐女郎!”
“徐清圆!”
晏倾进了这片院落,在燃烧的火树间穿梭。他从未来过梁丘关押的地方,他也没有在夜里走过这里。密密麻麻的一排禅房,他一时间难以判断哪里关着她。
他只好在外呼唤她。
可他本就很难听到外界的声音,如今火烧得猛烈,他更加难以听到细弱声音。越是这样,他越是紧张,而越是紧张,他越是冷汗淋淋,心跳加速……
他隐隐觉得他的病要被逼出来了。
他好不容易好一些了,宋明河却非要他困于病笼,永世无法得救。
晏倾站在火海中,忍着头痛与心悸,他咬紧牙关,跌跌撞撞地向那排禅房走。
他开口沙哑:“露珠儿……”
“露珠儿!”
他知道她的小名,他只是不想知道。此时此刻,烈火飞檐,遍地荒芜,他只盼着她听到熟悉的名字,能够有反应,能够回应。
就在这时候,晏倾听到了极轻的敲打地砖的声音。
“笃、笃……”
她在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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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倾撞开那道门,便看到徐清圆倒在火焰中,仰着头看他。
她脸上挂着泪,眼睛却笑,声音虚弱:“晏郎君……我求救了的,可你没听到……”
晏倾一言不发,跨过飞纱过去,将她扶起来。前方的房梁快要倒了,这屋子已经灼然无比,很快就要坍塌,他们必须离开这里。
但是他握着她的手,却发现她不走。
他回头,徐清圆哽咽:“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晏郎君,我对火真的很害怕,我一动都动不了……”
晏倾只怔了一瞬,心中蓦地被针扎一下。他重新到她身边,低声说一声“得罪”,他弯下腰,将她横抱在了怀中。
徐清圆眼中泪掉落,溅在他手背上。
晏倾低声:“别怕,害怕的时候,抱我便是。”
她哭着说一声“对不起”,还是伸出皓白手臂,抱住了他脖颈,闭上眼。她的脸也埋入他脖颈,整个身子发着抖。
他抱着她一步步走出火海,正如他的十五岁,精疲力尽地抱着她走出火海。